慈宁宫内气氛庄重。
太后端坐上位,乾隆陪在一旁,皇后和杜若兰也位列在侧。
太后目光落在紫薇身上,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自带威压。
“紫薇,皇帝说,你是受你母亲遗命,进京来寻你的皇阿玛的?”
紫薇连忙恭敬回答:“回老佛爷,是。”
太后微微颔首,带着几分不解与质疑:“这就奇了。你母亲让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到北京来找皇阿玛?她生前自己为何不来?又有什么把握,认定你一定能进宫,见到皇上?哀家听得是糊里糊涂,你,可否给哀家解释解释?”
这问题犀利,紫薇心头一紧。
她攥着帕子,想了想道:“回老佛爷,紫薇也不知道。紫薇猜想,我娘她等待了一辈子,或许到最后,已经不敢来了,她对自己没了信心......”
太后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哦?对自己没了信心,对你倒是有信心?这倒是怪了。”
乾隆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皇额娘,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既已真相大白,就不必再深究了吧……”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杜若兰,见皇上为难,紫薇无助,心念电转,适时地柔声开口。
声音温柔轻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老佛爷,请容臣妾僭越,说几句肺腑之言。”
太后目光转向她,带着探究。
杜若兰微微垂首,语气却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真诚:“臣妾也出生于民间,深知民间女子生活之不易。夏雨荷姐姐她苦等一生,那份执着令人动容。臣妾认为,她不是突然对紫薇有了信心,而是作为一个母亲,担忧自己走后,女儿在世间孤苦无依,无以为继啊!”
她抬起眼,看向太后,语气愈发恳切:“老佛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就如同您处处为皇上筹谋,深谋远虑一般。夏雨荷姐姐让紫薇上京,恐怕并非奢求荣华富贵,而是想为女儿寻一个依靠,给她一条哪怕渺茫,却也存在的生路啊……”
她故意将动机升华到母爱的高度,顺带恭维了太后。
紫薇听得感同身受,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看向杜若兰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太后听着,紧绷的神色也微微松动,眼中第一次对杜若兰流露出了一丝柔和。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紫薇,淡淡道:“长得倒是干干净净,瞧着是个懂规矩的。听说,皇帝已经把你指婚给尔康了?”
乾隆连忙接口:“是,皇额娘。”
太后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尚未开口,一旁的皇后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知道太后素来疼爱晴儿,一直有将晴儿指给尔康之意,此刻故作不经意地笑道:“老佛爷有所不知,这位紫薇格格啊,在还没恢复身份,跟着皇上南巡的时候,就与那福尔康一路上情投意合呢。皇上看他们两小无猜,这才成全了他们。”
果然,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情投意合?两小无猜?既然进了宫,封了格格,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懂得自重!你娘身上的那些毛病,可千万别跟着学了去!”
这话说得极重,紫薇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杜若兰垂下眼睫,手中帕子攥得死紧,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在为紫薇揪心。
心中却冷冷的嗤笑一声。
只知道怪女人不检点,怎么不想想你儿子当年招惹了人家,又弃之不顾?
台下的紫薇强忍委屈,深吸一口气:“紫薇谨遵老佛爷教诲。”
太后见她态度温顺,并未顶撞,心中的不悦稍减,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殿内暂时只剩下太后、乾隆、皇后和杜若兰。
太后将目光投向杜若兰,语气缓和了些:“懿妃,皇帝跟哀家说了你过去的遭遇,确实可怜。小燕子捣乱,皇帝赐婚,阴差阳错,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哀家听说,昨日小燕子害你失了孩子,你竟还为她求情?你心中……就真无半点怨怼吗?”
这个问题看似问小燕子,却连皇上也一并问了进去。
太后这主要是怕她对皇上有怨恨。
乾隆也听出来了,心中一紧,正要开口替杜若兰解释,却感觉袖口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侧目,见杜若兰对他微微摇头。
杜若兰抬起眼,目光温柔而坦荡:“回老佛爷,过去之事,如过眼云烟。那齐志高虽曾是秀才,却是他品行不端,欺骗了皇上与小燕子姑娘的善意,他毁了我的一切。是臣妾自己命途多舛,怨不得旁人。”
她目光深情地望向乾隆;“若非经历过那些苦难,臣妾又如何能遇到皇上,得到皇上的垂怜与庇护?臣妾心中只有感恩。”
“兰儿......”乾隆目光柔软。
杜若兰继续道:“至于小燕子姑娘,臣妾虽与她接触不多,但也听闻她天真烂漫,是皇上的‘开心果’,能给皇上带来许多欢笑。还有紫薇格格,她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仅凭着一份对父亲的孺慕之心,就能在危急时刻为皇上挡刀,这份纯孝,臣妾听了都感动不已。臣妾感激她们都来不及,又怎会心存怨怼呢?”
朕的兰儿如此善良大度
乾隆看着她,只觉得心中爱意满满涨涨,几乎要溢出来。
太后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叹了口气,对杜若兰道:“你是个懂事的。好了,身子要紧,这些养身体的药材你拿回去,好生调养,早日会皇帝诞下子嗣。日后常来慈宁宫走走。”
这便是一种初步的认可了。
杜若兰连忙谢恩。
回到翊坤宫不久,紫薇便带着一份自己亲手绘制的江南山水画,以及乾隆赏赐给她的一套最精美的红宝石头面,前来拜谢。
“懿妃娘娘,今日多谢您在老佛爷面前为紫薇和我娘说话……”紫薇说着,又要落泪。
杜若兰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快别这么说,我只是说了些实话。你这画真好,瞧这笔墨,这意境,可是得了江南画派的真传?”
两人对着画作谈论起来,竟发现彼此在诗词书画上见解颇为投契,又都是江南人士,口味相近,一时间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
与此同时,宫外的会宾楼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终于迎来了开业之日。
然而,站在门口的小燕子却气鼓鼓的,完全没有半分喜悦。
她看着来往的宾客,心里想的全是永琪那个负心汉!
直到看见紫薇和尔康带着贺礼前来,她脸上才稍微有了点笑模样。
紫薇还特意给她带了一盒在漱芳斋时,她最爱吃的点心。
“永琪呢?他怎么没来?”小燕子接过礼物,心里反而烦躁,放到一边。
立刻探头往后看,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又垮了下来。
尔康解释:“小燕子,永琪他最近被皇上交代了不少差事,实在抽不开身。”
“借口!都是借口!”小燕子气愤地打断他,“他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小燕子看不上了,连你们这两个朋友妹妹都不要了!跟太后、皇后成了一伙的!他忘了令妃娘娘以前是怎么对他的了吗?哼,忘恩负义!”
提到令妃,尔康和紫薇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表面和善的令妃\/姨母竟然如此恶毒,以至于被皇上发现,贬去冷宫。
小燕子却看不出他们的异样,依旧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永琪。
柳青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今天咱们会宾楼开业,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啊?快去准备放鞭炮!”
小燕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故意在人群中点燃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看别人被吓到了,心中怨愤这才被驱散一点。
开业之后,店里客人越来越多,后厨里忙得热火朝天。
金锁正端着两盘刚出锅的招牌菜,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小燕子风风火火地接过,嘴里还嚷着:“太慢了,都饿死客人了!”
刚走几步,就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头戴白色布巾,面容方正,皮肤黝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小燕子本就带情绪,和对方话不投机,不顾场合立马动起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