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查到的消息那位杜姑娘,就是一年前扬州城里,我们亲眼所见,抛绣球招亲的那位杜家小姐。”
紫薇猛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尔康。
一年前扬州城那个彩楼上,那个骄傲明媚的少女,与如今这个眉宇间凝着哀愁与风霜的杜若兰缓缓重叠……
短短一年,家破人亡,受尽屈辱,甚至背负杀夫恶名……
这其间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而这一切的源头……
尔康的声音带着涩然,继续道:“她嫁给了那个接到绣球的乞丐齐志高。婚后,齐志高赌博成性,败光了她所有家产,气死了她的老父,最后甚至还想将她卖入妓院抵债。齐志高最终自尽,或许是临死前残存的一丝良知发现吧。”
“不……怎么会这样……”紫薇的眼泪滚落下来,心酸与巨大的愧疚几乎要淹没了她。
他们所有人,竟都在无意中成了推手,将那个她推入了如此万劫不复的深渊!
尔康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安慰。
永琪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些消息他早已知道,但此刻被尔康清晰地道出,每一个字都像尖刀刺在他的心上。
愧疚、愤怒、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垂着眼眸,不敢让人看清他此刻复杂汹涌的神色。
小燕子撇撇嘴,虽然也想起来了,却没什么愧疚感。
“这不就更奇怪了吗?我都看出来了!你们这些聪明人没想到?她丈夫是个烂赌鬼!都想到要卖老婆了,这种人会良心发现自杀?骗鬼呢!”
紫薇拭着泪,柔声反驳:“可杜姑娘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她如何能杀得了人?”
“不是有奸夫吗!”小燕子脱口而出。
“小燕子!”永琪厉声打断她。
小燕子被他吼得一哆嗦,委屈地嘟嘟嘴,却没再敢说话。
尔康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语气肯定:“皇上派去扬州的人已经查证清楚,消息应当已经传回了。杜姑娘家产败落后,虽日日上街卖字画维生,但始终戴着面纱,深居简出,邻里皆言其恪守妇道。自其父被害后,她便被齐志高锁在家中,准备发卖,根本无人能够接触,绝无可能有所谓奸夫。她甚至可说是……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齐志高之死,经查实,确系因债主逼债太甚,即便卖掉发妻也无法偿清巨债,绝望冲动之下自戕。仵作验尸结果亦可佐证。杜姑娘背上杀夫恶名,是那债主李老板为脱卸自己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重罪,而原扬州县令王仁,则垂涎杜姑娘美色,意图以酷刑逼其就范。杜姑娘宁死不屈,若非钦差大人恰好路过……”
后面的话尔康没有再说,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绝望的境地。
说到这里,不仅紫薇和金锁已泣不成声,连尔康也沉重地叹了口气:“杜姑娘一切悲惨遭遇,追根溯源,皆由所嫁非人而起。”
永琪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心底的愧疚和心疼的几乎要将他吞噬。
小燕子悄悄翻了个白眼。
自己没本事管不住男人,倒怪起别人来了?
但她看着周围一片低沉的气氛,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不情不愿地咕哝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嘛,我不去找她麻烦就是了。”
果然,到了午间,圣旨便明发六宫,昭告天下,为杜若兰彻底洗刷了冤屈。
旨意中详述了齐志高之死的真相,严厉惩处了贪赃枉法、逼辱妇孺的县令王仁和放贷逼死人的李老板。
乾隆还特意下旨,命人妥善修缮了杜若兰父亲的坟墓,并追封了一个小爵位,以示抚慰。
更引人瞩目的是,前往扬州办案的官员队伍浩浩荡荡回京,不仅带回了案卷文书,更将杜家被齐志高变卖散落的田产地契、古董字画、家具摆设等一应家产,尽数追回,浩浩荡荡地送入了皇宫。
紧接着,乾隆又赏赐下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般送入翊坤宫。
跟着一起过去的还有一道晋封的旨意。
“……册封杜氏若兰为“懿妃”,赐居翊坤宫正殿……”
几日后,即使在招待西藏吐司的时候,乾隆也让礼部给杜若兰准备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
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杜若兰身着繁复华美的满人宫妃吉服,头戴珠翠甸子,妆容精致,容色倾城出现。
任谁都能看出,乾隆对她有多么宠爱,视线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永琪站在人群中,杜若兰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
他知道这是对的,她已是皇阿玛名正言顺的妃子,他们的那一夜必须当一个错误彻底忘记。
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永琪死死捏紧拳头,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乾隆更是志得意满。
他笑着对身边的巴勒奔说:“月底这宫里还有咱们的一桩喜事要办!”
巴勒奔哈哈一笑。
赛娅既然要嫁到北京,她的婚事皇上重视是好事。
……
夜里,翊坤宫寝殿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仿照民间汉人富裕人家的婚房样式。
大红喜字剪纸贴在窗上,龙凤喜烛高燃,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桌上还摆着合卺酒和子孙饽饽。
乾隆执着杜若兰的手,他已大权在握多年,容貌虽俊朗英挺可眉宇早已带着沧桑。
可此刻他的眼中有了少年的热烈:“若兰,今日这册封礼是给天下人看的,今夜这洞房花烛,是爱新觉罗弘历给你的。在朕心里,你不仅是朕的妃子,更是朕的妻子。”
这完全超出了杜若兰的预料。
她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竟不由自主地被泛起一丝涟漪。
她假装羞涩的垂下眼睫,任由乾隆牵着她的手,完成了简单却郑重的仪式。
仪式完毕,宫人悄声退下。
烛光摇曳,映照着杜若兰娇美的侧脸。
乾隆心旌摇曳,正欲挥手熄灯。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喧哗声。
小燕子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皇阿玛,皇阿玛,开门啊!您不能让尔康娶赛娅!”
“您的女儿重要,还是什么西藏公主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