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脊山地腹地的荒凉远超想象。灰褐色的岩层如同巨兽的骸骨,裸露在稀疏的枯草与苔藓之间,狂风卷着沙砾,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冰冷的光斑。鹰喙峡的诡异经历如同警钟,让队伍的行进更加谨慎。兽人虽已北撤,但那神秘的石语者侏儒和未知的地底威胁,让这片土地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枫决定追踪石语者。那侏儒对岩石和泰坦符号的敏感,可能是找到圣山线索的关键。但在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地域追踪一个如地鼠般灵活的生物,谈何容易。
“它消失的方向,岩石的‘情绪’有细微的流向,”晓晓伏在林枫背上,闭着眼睛努力感应,“像水渗进沙子……往那边去了。”她的小手指向西南偏西的一片更加崎岖、布满巨大风化岩柱的区域。她的泰坦之力与大地共鸣,能捕捉到常人无法察觉的、大地能量和“记忆”的微弱痕迹。
奥蕾莉亚·风行者凭借精灵卓越的视觉和追踪技巧,在石语者消失的岩缝附近,发现了极细微的刮擦痕迹和几近消散的、类似泥土与矿石混合的特殊气味。她判断石语者移动速度极快,且擅长利用地下裂隙和岩层阴影。
“它很警惕,刻意掩盖了行踪,但方向与晓晓小姐的感应一致。”奥蕾莉亚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片区域地形复杂,岩柱林立,地下可能布满空洞,是绝佳的隐匿地点,也容易设伏。”
影如同无声的幽灵,提前潜入那片石林侦查。她回报:岩柱区域内部通道错综复杂,许多岩石有被近期移动过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着极淡的硫磺和臭氧味(与鹰喙峡发现的粘液气味类似),但未见地底生物活动迹象。她也发现了几处类似石语者挖掘的小坑,似乎是在采集某种特定的、带有微弱能量波动的矿石样本。
综合线索,林枫下令队伍呈扇形散开,保持距离,以晓晓的感应和奥蕾莉亚的追踪为主导,缓慢向石柱区推进。巴顿率领卫兵们警惕地护卫两翼,林枫居中策应,【坚韧领域】的光晕悄然覆盖队伍,抵御着荒原的严寒和潜在的精神压制。
深入石柱区,仿佛步入了一座天然的巨石迷宫。巨大的岩柱形态各异,投下长长的阴影,风声在柱间穿梭,发出怪异的呼啸。晓晓的感应时断时续,石语者的痕迹如同狡猾的狐狸,时而清晰,时而中断。
“父亲,它好像……知道我们在跟着它……”晓晓有些不安地小声说,“它在带着我们绕圈子……而且,有些石头后面……有东西在睡觉……味道和峡谷里有点像,但更淡……”
林枫心中一凛,示意队伍暂停。石语者在引诱他们?还是试图将他们引向某个地方?那些“睡觉”的东西,恐怕就是鹰喙峡中出现过的地底生物。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众人侧前方一根巨大的岩柱底部,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洞中激射而出,直扑队伍!
那是一种形似巨型蜥蜴与甲虫混合体的生物,约半人高,覆盖着暗蓝色的几丁质甲壳,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口器开合间滴落着具有腐蚀性的暗蓝色粘液,四肢末端是锋利的挖掘爪!正是鹰喙峡中袭击兽人的未知地底生物!
“敌袭!防御!”巴顿怒吼一声,卫兵们瞬间结阵,盾牌重重顿地,长矛从缝隙中刺出!
“嗤嗤嗤!”地底生物的粘液喷在盾牌上,立刻冒起白烟,发出腐蚀的声响!它们的速度极快,力量惊人,悍不畏死地撞击盾阵!
“瞄准关节和复眼!”奥蕾莉亚冷静的声音响起,精灵长弓瞬间满月,一支附着破甲符文的箭矢离弦而出,精准地射穿了一头正欲扑击的地底生物眼眶,那生物惨叫一声,翻滚倒地。两名精灵游侠也迅速占据高位,箭无虚发。
林枫将晓晓护在身后,【灵辉源泉】的光芒笼罩受伤的卫兵,快速治疗着腐蚀伤,同时【坚韧领域】全力开启,硬生生顶住了地底生物的冲击波。他目光锐利地扫视战场,这些生物虽然凶猛,但似乎……缺乏组织性,更像是凭本能守护巢穴的野兽。
影的身影在战场上飘忽不定,她的匕首专攻地底生物甲壳连接的薄弱处,动作快如鬼魅。一头地底生物从侧面偷袭她,她仿佛背后长眼,一个轻盈的侧滑步避开扑击,反手一记精准的背刺,匕首从甲壳缝隙没入,结果了对手。她左肩的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已无大碍,展现出完全恢复后的巅峰战力。
战斗短暂而激烈。地底生物数量不多,约七八头,在队伍默契的配合下,很快被歼灭。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战斗声响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清理战场,快速检查洞口,然后立刻离开!”林枫下令。
就在卫兵们警惕地靠近塌陷洞口时,晓晓突然扯了扯林枫的衣角,小脸带着惊奇:“父亲!那个小个子……在下面!它好像……在等我们?”
几乎同时,奥蕾莉亚也低声道:“洞口下方有微光,还有……石语者的气味,很新鲜。它似乎故意引我们到这里,触动了这些地底生物的巢穴?”
林枫走到洞口边缘,小心向下望去。洞口垂直向下约三五米,连接着一条狭窄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甬道深处隐约有微弱的、类似萤石的光芒闪烁。而石语者那特有的、带着泥土和矿石的气味,正从下方飘来。
是陷阱?还是……石语者有意为之,借刀杀人,或者……是一种另类的“考验”或“引导”?
“我下去看看。”影主动请缨,她的潜行能力最适合这种环境。
林枫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小心,如有不对,立刻撤回。”他让奥蕾莉亚和精灵游侠在洞口警戒,巴顿带人守住四周。
影如同羽毛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口,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上方气氛紧张。片刻后,下方传来影约定的安全信号——三声轻微的叩击声。
林枫留下巴顿和大部分卫兵在洞口守卫,自己带着晓晓、奥蕾莉亚和一名精灵游侠,小心地攀下洞口。甬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行,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光的苔藓,空气中有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硫磺气息。走了约几十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
石窟中央,那个戴着巨大石盔的石语者侏儒正等在那里,它身边堆放着一些发光的矿石和几块刻有模糊符号的岩石。它没有武器,双手抱胸,石盔下的“目光”似乎在打量着林枫几人。影站在稍远处的阴影中,保持着警戒。
石语者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古怪的音节,像是石头敲击和摩擦的声音,无人能懂。但它似乎没有敌意,而是用短小的手指,急切地指向它身边那些刻有符号的岩石,又指向洞穴的深处。
奥蕾莉亚尝试用几种上古精灵语和通用语与之交流,但石语者只是摇头,依旧指着那些符号和洞穴深处。
晓晓好奇地看着那些岩石符号,忽然“咦”了一声,小手指着其中一块:“父亲,这个符号……和母亲留下的笔记上的那个……好像!它好像在说……‘门’?或者……‘钥匙孔’?”
林枫心中一震,仔细看去。那符号确实与艾拉笔记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代表“通道”或“枢纽”的古老标记极为相似!难道石语者知道与泰坦圣山相关的入口?
石语者见晓晓认出了符号,显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又指向洞穴深处,然后做了个“跟随”的手势。
“它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奥蕾莉亚低声道,“可能与泰坦遗迹有关。但风险未知。”
林枫看着兴奋的石语者和若有所悟的晓晓,又想到艾拉可能所在的圣山,咬了咬牙:“跟它走!但保持最高警惕。”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石语者见状,立刻转身,迈着短腿,灵活地钻进洞穴深处一个更狭窄的缝隙。林枫几人紧随其后。缝隙曲折向下,地势越来越深,周围的岩壁逐渐呈现出不自然的平滑,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打磨过。空气中那种古老而磅礴的气息也越来越明显,与回音谷圣殿的感觉类似,但更加原始、荒野。
终于,前方出现亮光。穿过缝隙,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有一座完全由某种发光玉石构筑的、残破不堪的古老祭坛!祭坛周围散落着巨大的、非人形的石雕残骸,风格与回音谷圣殿的浮雕同源,但更加古老!祭坛本身布满了裂痕,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与晓晓指认的那个“门”或“钥匙孔”符号完美契合!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泰坦前哨站?或者传送点?”奥蕾莉亚惊叹道,精灵对古老能量异常敏感,她能感觉到祭坛残留的、跨越时空的磅礴力量。
石语者跑到祭坛边,激动地拍打着那个凹槽,然后又指着晓晓,发出急促的音节。
晓晓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走到祭坛边,小手轻轻放在冰凉的玉石上。顿时,她体内的泰坦之力自发涌动,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土黄色光晕。祭坛仿佛被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裂痕中流淌过微弱的光丝,那个钥匙孔状的凹槽也亮了起来!一段残缺的、由光影构成的、类似星图的图案在祭坛上方一闪而逝,但无法持久,很快消散。
“它需要……能量……正确的能量……”晓晓喘着气,小脸有些苍白,刚才的激发消耗不小,“但这里坏掉了……图也看不全……”
石语者见状,有些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但随即又指向洞穴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条被落石半掩的通道,它比划着,示意通道通向更深处,可能有“修复”的线索,或者……更大的秘密。
线索似乎又延伸了。这座废弃祭坛,是通往圣山的传送点之一?但已损坏,需要修复。石语者引领他们来此,是希望借助晓晓的力量激活它,从而找到通往圣山的路径?
就在这时,影突然从后方潜行回来,低声道:“大人,洞口方向有情况!巴顿队长发出警示,有不明生物正在靠近洞口,数量不少,气息……很混乱!”
林枫脸色一沉,看来地底生物的巢穴被触动,还是引来了麻烦。必须尽快决定是探索石语者指示的新通道,还是立刻撤离。
他看了一眼残破的祭坛,又看了看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晓晓,以及充满期待的石语者。圣山的线索近在咫尺,但危机也接踵而至。
“先撤出去!与巴顿汇合,解决眼前的威胁再说!”林枫果断下令。冒险需要勇气,但无谓的牺牲必须避免。
石语者似乎有些焦急,但看到林枫决然的神色,也只能无奈地跟上。众人迅速原路返回。新的发现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和更深的谜团。裂脊山地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