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逆向冲出人流，身后激烈的声音被他隔绝在耳后。
而另一旁在土豆地里的秦巧梅，情况不是很好。
尖锐的腹痛一阵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双腿发软。
她后仰着，手死死抓着身下的杂草。
李桂香急的冒出了汗，“这不行，不能在这生，巧梅，你能不能走？”
冷汗顺着秦巧梅的额角往下淌，她想强撑着起身，身下却忽然一热。
她的牙齿把嘴唇咬破，强撑着气喊李桂香，“桂香，去去找陆旷，就喊他……”
陆旷要是没在场院找到她，肯定会出来找。
秦巧梅强迫自己不能慌，生孩子是个力气活，也不是下一秒就能生出来的。
秦巧梅再次跟李桂香强调，“去找陆旷……让他拉板车过来，再给我带棉被……”
她现在一定又丑又狼狈，“然后再告诉他别慌，还有时间……”
李桂香到底也是生了孩子的，不至于方寸大乱。
一听这话，她就把杜琳琳一把背起，闷头往队里头跑。
秦巧梅咬着牙，看着李桂香的身影越来越远。
每一次宫缩都快把她的骨头拆开，秦巧梅的眼角一下子就挂上了泪。
秦巧梅试着深呼吸，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脱裤子，只能祈祷着陆旷赶紧过来。
————
李桂香先回了家，喊了一圈陆旷也没见他，就往大道上找。
在大道上就不断的喊陆旷，一直走到二狗家，陆旷才冲了出来。
看李桂香的神色，陆旷心里一慌，“她在哪？”
李桂香背着孩子也都跑出汗了，着急忙慌地说，“土豆地，就北边那块。”
她抬手一指，陆旷就要往那边跑，大概是太着急，脚崴了一下。
李桂香这才想起来，秦巧梅刚刚交代的事。
“她让你带被子，拉板车，说还有时间，让你别慌。”
——
而另一头的秦巧梅，顾不得裤子里晕出的血迹，把自己挪到了旁边的杂草中。
幸好现在天冷起来了，都穿着长袖长裤，裤子也是深色的，不至于让自己太不体面。
下腹越来越紧绷，秦巧梅最终还是咬着牙把自己的裤子前开门解开了。
然后用衣服遮了一下。
内心焦急又害怕的等待着。
幸好陆旷没让他等太久。
陆旷气都喘不匀，放下板车就过来抱秦巧梅。
“不行……”
抱着这个姿势可不行，容易压着肚子，“你……扶我……上去。”
李桂香也赶到了，身后还带着陈丽，和杜超。
李桂香隔老远就开始喊，“陆旷，让杜超推！你别推！”
陆旷走路一崴一崴的，拉板车拉不稳当。
三个人合力才把秦巧梅扶上板车。
秦巧梅一直攥着陆旷的手，与其说是她攥着，不如说是陆旷狠狠地掐着她的手。
他的眼底还带着惊恐，连握着她的手都能感觉颤抖。
“你别急……”
到头来还是秦巧梅凭借着意识安慰了他一句
陈丽见人上了板车，就去找接生婆婆，结果扑了个空。
原本大家伙都知道秦巧梅要去乡里卫生院生，就没提前跟接生婆婆说。
陈丽一个人回来，陆旷脸色顿时由青转白。
屋内又传出来秦巧梅痛苦的哀嚎。
李桂香在屋里焦急地喊人，“陈嫂子，你快进来！”
陈丽也来不及多说，事到如今，没接生婆子，只能秦巧梅自己生。
她们在一旁盯着。
陆旷也要跟着进去，被陈丽拦住，“大男的看什么，去烧热水啊，等会要擦血。”
陆旷全程绷着脸，脸上除了冷色，就是冷色，甚至摆不出什么样的表情，骨节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一口气塞了好多柴火进灶坑，燎出来一口烟呛的陆旷剧烈咳嗽起来。
秦巧梅的声音越喊越烈，伴随着李桂香和陈丽焦急的声音，让人听着更加心焦。
陆旷的唇也跟着越抿越紧。
陈丽在外头喊陆旷，“水！快递水！”
陆旷连屋都没进去，陈丽顺着门缝就把水盆接了过去，“不能见风。”
接生婆不在，秦巧梅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
她只能自己深呼吸使劲，控制自己用力的频率。
“我那时候就是觉得是拉屎的感觉，巧梅你找找那种感觉。”
秦巧梅无暇顾及其他，双手就死抓着被橱，本能的开始使劲。
陈丽一直盯着，给秦巧梅热敷，不大一会她就惊呼，“看见孩子头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伫立在门口的陆旷已经开始来回踱步了，罕见的更慌了。
杜超也进屋来了，拍了拍陆旷的肩膀，“没事，兄弟。”
屋里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感到异常不适，杜超没忍住，先出去了。
他本来在这也不合适。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巧梅的呼喊声骤停，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两秒，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生了生了！”陈丽激动得大喊。
陆旷敛着眉，直接把门拉开进去，沉声道，“我媳妇儿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出声了。”
原本的喜悦一下子戛然而止，陈丽和李桂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脸上全是无语，但还是给陆旷让了位置。
陆旷一下子就看见面色发白的秦巧梅躺在炕上，腿还支着。
但身上盖着被，眼睛上面糊了几根头发，正向他望过来。
陆旷手掌发颤儿的想去摸秦巧梅，又害怕，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把秦巧梅的那几根碎发撩起。
声音忐忑，“没事吧。”
秦巧梅扯着嘴角摇摇头。
她嗓子干，眼神从陆旷身上移到陈丽那。
陆旷这才舍得看一眼陈丽怀里的襁褓。
“我看看。”秦巧梅声音发虚，幸好陈丽知道了她的意思。
把孩子抱到了秦巧梅面前，报喜，“快看看大胖小子。”
秦巧梅看了一眼，让陆旷把孩子抱过来。
声音嘶哑，“把他……抱我旁边。”
“干啥？”陆旷眉头一皱，秦巧梅现在这状态，好好休息才是最主要的，让孩子往旁边凑干啥。
“喂……喂奶。”
现在没有奶粉，秦巧梅知道自己必须得喂母乳。
不是都说新生儿能刺激乳汁分泌吗？
总得试试。
别到时候没奶。
“那你先喝点水。”陆旷闻言眉色差点挂上一层霜，没接孩子，转身给秦巧梅倒了一缸水，把人扶起来喝了。
小孩子在一旁哭的震天响，也没让陆旷瞧他一眼。
秦巧梅身下太脏了。
陈丽抱着孩子，李桂香帮着收拾，但得把秦巧梅挪个地方。
她身下的褥子很脏很脏。
得给她换个地方。
察觉到陆旷的动作，秦巧梅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了陆旷的手。
“脏……别看……”
她就是知道陆旷会进来，才会让陈丽给她盖好被。
“不脏。”陆旷沉默的说了一句。
秦巧梅还是摇头。
“我来吧。”陈丽又把孩子递上去，“你抱孩子，我帮巧梅收拾一下。”
在秦巧梅坚持的目光在，陆旷还是妥协的抱过孩子僵硬的转过了身。
陈丽这才开始给秦巧梅收拾，然后抽空看一眼陆旷，下一秒就大怒，“不能那么平着端啊，你当端菜呢，一会孩子掉地上咋整！”
“那咋抱。”陆旷神情微顿。
“拢着。”这回是李桂香说的，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孩子的哭声不停，陆旷也没听清李桂香说什么，本能的开始掂了掂孩子。
“把孩子抱过来吧。”
端出去两三盆血水之后，陈丽才喊陆旷。
孩子的嗓子都哭哑了。
秦巧梅把孩子揽在怀里，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喂奶。
即使她还没下奶，但也得让她熟悉这种感觉。
小孩子一吃上，顿时哭声就止住了。
孩子不哭，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陈丽和李桂香眉眼涌出笑意，“母子平安，太好了，陆旷你有福了。”
陆旷盯着秦巧梅咬着的下牙，一看给孩子喂奶就很难受，面色更加冰冷，让陈丽和李桂香脸上的笑差点僵在脸上。
孩子也不知道吃没吃到奶，反正睡着了。
秦巧梅的疲惫后知后觉的涌上来，来不及和陆旷说话，眼一闭，就跟孩子一起睡了过去。
然后陈丽就惊恐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陆旷竟然伸手去探秦巧梅的鼻息。
这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以前瞧着挺靠谱，现在咋回事。
李桂香忍无可忍，冲上前，“干啥，她就是累睡着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干什么？是要去给秦家报信，让秦妈来照顾巧梅！”
不然刚生完孩子，秦巧梅连月子都没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