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梅一行人没喝完一杯茶,人就来了。
曹大庆呲个大牙进门,屋内的人就都站起来了。
曹大庆率先自我介绍,“我是庆一砖厂的老板,你们叫我大庆就行,你们是河东乡的庆河村的吗?”
“是的,我们是,我是生产队二队的队长,李江,这是我们副队常富,剩下的是我们的社员。”
“这位是,乡里的会计。”
曹大庆点头,笑容可掬,和几个人一一握手,秦巧梅也浅握了一下,打量着眼前的曹大庆。
曹大庆这人有一双精明的眼,身高不算高,跟李江不相上下,四方脸,粗眉毛,还有青色胡茬,一个厂长,穿着和工人一样的衣服,手上衣服上都还有泥块未干。
看来来之前是在生产车间。
“坐坐坐。”曹大庆示意大家,李江坐下,大家伙也跟着坐下。
“久仰大名了,李江队长。”曹大庆恭维道。
“不敢当不敢当。”李江心下一惊,他一个生产队队长谈何久仰啊。
而且曹大庆这个态度让他觉得怪怪的。
“欸,你是不知道啊,你们这事,稍微有点面子的多少都知道点,你们队那个大井,我也略有耳闻。”
“别的不说,就敢为人先这一点,就值得我曹大庆敬佩!”
曹大庆一拍桌子,还把面前的茶杯拿起来,”我敬李大队一杯!”
李江:“……”
秦巧梅:“……”
其他人:“……”
这人未免也太热络,太豪爽了些。
连李江这么会说的人,都有点汗颜,一杯茶喝出来个酒桌的味道,也是让人没想到的。
但也不能让曹老板的话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李江还是短端起茶杯跟曹大庆碰了一下。
看李江干脆利落的喝了茶,曹大庆也不废话,“我知道你们过来是来买砖的,上头之前给信了。”
李江和常富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邓月也不意外。
一个大老板,要说没有点什么消息渠道,不认识点有头有面的人,说出来也不太让人相信。
“那真是麻烦曹厂长了,我们也没想到乡里这次会能给我们批条子。”
“见外了不是,你们这次打算拉多少砖出去?”
邓月就在等曹大庆问,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纸,“曹砖厂看一下。”
曹大庆本来就心里有数,知道砖的数目肯定不小。
看完了确实如他预料的一般,三十万砖。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批条是两份,一份是乡里的,一份是个人赞助的。
什么人这么大的来头,能有能力批下来十万的批条,还是个人出资赞助十万块砖。
李钰青。
曹大庆看见上公章上盖的这么大个名字。
这人不是,河东乡邓书记的女婿吗?
这么大胆?
他在看上面写的标注,向上级县城申请批条,出资赞助学校。
冤大头吧,这人。
曹大庆这是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还要细看下去,邓月就催促了,“曹砖厂,这个砖要怎么安排?”
曹大庆打着哈哈,“先喝茶领导,我这人认字少,得细看下。”
虽然批条这事盖着公章,做不得假。
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没接触过这个人,只知道这个人的来头。
但批条有了,他那么多资金从哪来的。
一个书记下头的人,再怎么富,也没办法掏出来这么一笔钱。
能掏出这么一笔钱,要么挪用公款,要么……不合法。
事实有待考证。
虽说卖东西,有条子,有票,有现金,其他的不管不问。
但要是来路不明的钱财,拿在手上要出人命的。
凡事还得小心为上。
要不是他从来不会掉以轻心,也不会让这么大砖厂蒸蒸日上。
曹大庆抿了一口茶,“久等了大家。”
他放在手上的批条,有些欲言又止。
“曹厂长,有什么问题吗?”常富问了一句。
秦巧梅和陆旷还有李俊就是当透明人,没什么存在感。
一直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这事秦巧梅是第一次经历,听来听去都没听出来个头绪。
她对三十万砖是多少没啥太大的概念。
只是陆旷听到了三十万的砖时意外了一瞬。
秦巧梅在那里放飞思绪,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看了一眼陆旷,又看向了桌上放的批条。
眼前一亮,有些激动的握上陆旷。
陆旷看出来秦巧梅有话要说。
刚想找借口上厕所,就被秦巧梅拉了一下,嘴型示意他,“不急,回家说。”
这边曹大庆已经一脸难为情说,“我也实话实说,大家刚刚肯定也看见了,咱们砖厂出砖很快。”
“咱这个地也就这么大,三十万的砖,怕是一次给不了,我就想跟李大哥商量商量,分批次交付如何?”
原来是这样。
平时一个生产队一年买个四万砖算是顶天了,正常就两三万。
他们这一下子要三十万,车间生产不过来也很正常。
可话是这么说,既然上头给信了,那肯定也会给个大概数目,好让砖厂提前计划。
现在曹大庆却说要分批交付,是不放心什什么?
还是单纯的就是砖数不够。
李江还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让这个曹大庆说什么是什么。
“曹大队,这是……有什么难处?”常富又问。
“实不相瞒啊,前两天给信的时候,正好砖厂的砖全出了,我们砖厂这是收到信啊,这段时间我们是抓紧一切时间赶工啊,也才赶出来十几万砖……”
这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
明知道是鬼扯的理由,却还让人挑不出一丝刺来。
这人实在是太能说会道。
“这……”李江也有些为难。
姜还是老的辣,在这方面李江输曹大庆一筹。
结果秦巧梅旁边的邓月突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份文件站起身,语气很是公事公办,不卑不亢,“曹厂长,我代表河东乡同意,也代表李钰青同意,这是李钰青的委托信。”
“这是合同,上面写了,最迟一个月内交付,曹厂长要是没意见,就尽快签字安排送货吧。”
显然对庆一砖厂的事毫不意外。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邓月见曹大庆把合同拿在手里,又说了一句,“曹老板,一个月时间可还够?”
曹大庆气势上虽然不输,但心里还是有些汗颜,这小姑娘瞧着不大,气势倒是挺足。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他又看到下面的委托信,好家伙,这小女娃姓邓。
心下了然,那怪不得,邓老头的丫头,自然不是一般人。
乡里派她一个人来,足矣。
一个月的时间,也够他把李钰青这份赞助批条调查的干干净净。
秦巧梅和陆旷一直充当背景板到曹大庆痛痛快快的将三份合同签上字。
合同一式三份,邓月手里一份,李江手里一份,曹大庆手里一份。
事办完了,大家都松一口气。
虽然砖不是一次到位的,但也有期限。
一个月时间,对于生产队来说,一点都不急。
趁着时候尚早,几个人坐上马车赶紧往回走。
李江和常富不在其中。
他俩要在拖拉机上,给拖拉机指路。
“大哥,陆旷,巧梅,你们回头组织人清出来个空地……”
“老二,指不定你们先到呢,哪用的上我们。”
拖拉机可比马车快多了。
而且他们还得先把邓月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马车上只有三个人,李俊赶车,她指路。
“左右你们空车回去,去我家拿点东西给我姐夫妈家捎回去。”
李钰青妈妈就是小李的娘家。
布,棉花,吃食,还有杀好的两只鸡。
塞了小半个马车。
邓月又给秦巧梅和陆旷李俊三个人一人一个白面馒头,“你们路上小心。”
“多谢你了大妹子。”
饶是这么紧赶慢赶,到家的时候天还是黑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陆旷进了家门就问。
秦巧梅有些激动地握上陆旷的手,“我觉得我们的砖房有希望了。”
“你是指小李说要送你的两车砖?”
小李的两车砖可不是拖拉机的两车砖。
只能是牛车的。
那可不够。
而且指望别人送……陆旷刚皱起眉,就被秦巧梅打了个岔,“当然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知青停止下乡了,那以后知青会不会返乡?”
“如果会返乡的话,那大队还会不会给知青们盖全砖房?”
“如果不盖全砖房,或者少盖,那么多砖就不一定用的完,那我们的砖房是不是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