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秦家吃饭是五月二十三。
秦巧梅翻了一下日历,那天阴历是四月二十六。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五月初五的端午节了。
黄豆现在种下去有小一个月了,长有一掌长了。
现在正好开始种土豆。
大队给队员分工,安排一部分人手去补苗,玉米黄豆高粱甜菜,有些坑里的苗没长出来,有些坑长得又多,有好几株苗。
就得靠人工补均匀,不然到时候要影响收成。
剩下的妇女同志在粮仓这扎堆坐着,带上自己家的菜刀。
切土豆芽。
土豆春季不下土就会出芽,一个芽一株苗,一颗土豆能发几十颗芽。
用菜刀给它们切成滚刀块,放进筐里,再用扁担挑到地头,一个一个丢进牛耙好的地里,在用脚覆上土,就可以了。
切芽子不累,做这些的都是妇女。
也没分组,大家就各找各的熟人扎堆。
秦巧梅跟李桂香还有小李姑娘和王楠四个人坐在一块,土豆下地之后春季的播种就算告一段落了,可以稍作休息几天才会开始锄草。
今天的活轻巧,人也有精气神,一边干,一边聊天。
“估计明后儿大队就该组织人手包粽子了。”李桂香在秦巧梅耳边念叨,语气轻快。
小李姑娘附和,“一家也就分个两三个,都不够塞牙缝的,这次还得和知青一块分,肯定更少了。”
“有总比没有强,粽子抗饿。”王楠一直比较乐观,窝窝头她也不挑,能吃饱就行。
总比前些年闹饥荒饿肚子强。
集体生活是这样的,每年端午大队都组织人手包粽子。
大队出钱,谁会谁来包,记工分,记最高分,11分。
这可是个手艺活,既然是分给大家的,那就相当于出品了,那必须得包的像样,新手是上不了阵的。
就跟过年包饺子,小孩子都得靠边站。
生怕小孩子瞎帮忙,包的饺子露馅,白瞎了一顿年夜饭。
包粽子也是一样的,糯米不便宜,里面还有蜜枣,线缠的不紧实,大锅里一煮就散了。
到时候大家伙没得分,可有的闹了。
但这个工分很多人都想赚,还能多拿回去几个粽子回去当辛苦费。
选谁去包是李江老婆陈丽说的算,每年人都不太一样。
“咱们肯定够呛。”小李姑娘说,“这些年轻小媳妇手巧的人没几个,反正我是不行,昨天剁个土豆都还垛到手了。”
“是啊。”王楠说,“我出力还行,精细的活我做不来,再说了,我也不是年轻小媳妇了。”
众人一笑,倒是李桂香看了一眼秦巧梅,“也不一定,巧梅就手巧,对了,巧梅你会不会包粽子。”
秦巧梅厨艺好,现在都出了名了,李桂香这么一说,众人还真觉得有可能。
秦巧梅在地里干活,踏实利落,不拖后腿。
还常常最先干完。
你看现在,就秦巧梅筐里的土豆块最多。
再说了,之前她给陈丽儿子写的故事书,怎么着也算是有点交情了。
小李姑娘眼神一亮,立马看向秦巧梅,“对呀,要是巧梅包的粽子,肯定比别人包的香。”
“我还真不一定会。”看众人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秦巧梅有些无奈的笑笑,她是会包粽子,但她不确定她包的粽子跟这个时代的手法一不一样。
要是不一样,那她就得从头学。
估计陈丽也不会用她。
“差不多了,我们给他们挑过去。”秦巧梅切了差不多两筐了,就把筐挂在扁担上,肩膀一用力。
两个筐就被稳稳挑起来了。
几个人都起身了,就小李姑娘没动,“你们先去吧,我等我男人,我这肚子挑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李姑娘的男人就从院外走进来,脸色凝重,就是一句,“出事了。”
周围气氛有些凝滞。
自家男人就在眼前,小李姑娘比较镇定,问自家男人,“出什么事了,说话没头没尾的。”
“哎呀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你家男人,还有你家的。”
秦巧梅和李桂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李姑娘的男人指了指李桂香跟秦巧梅,“让牛甩出去了,你俩快去看看。”
话音刚落,秦巧梅撂下扁担就拉着李桂香往土豆地跑。
土豆好活,种的地方都是去年新垦出来的荒地或者坡地。
那地方长着很多带着尖刺的灌木丛。
还没走近,就看见土地坡上围着一群人,在砍灌木丛。
犁耙倒在地里,耕地的水牛不见踪影。
李桂香在一旁眺望,急得跺脚,眼泪花乱转,不安地抓着秦巧梅,“怎么办,我没看见我家超哥。”
秦巧梅也没看见自己想找的高大身影,内心也有一点慌,但没有六神无主。
这地方的坡不算陡峭,就算滚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主要就是那坡上的灌木丛,上面的尖刺伤人很厉害,一划一个口子。
但不管如何,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秦巧梅扯着李桂香安抚,“先别慌,我们上前面看看什么情况。”
走得近了。
能听见杜超的惨叫。
李桂香松开秦巧梅扒开人群挤了上去,“超哥!”
来人知道是杜超媳妇,给让了一条路。
李桂香看杜超的样子蹲在那要哭死。
杜超整个身子扎进了灌木丛里,身上的白衬衣滑成了碎布条,浑身全是血,看着让人害怕。
救援的人嫌她碍事,把李桂香又赶到了一边,终于清出来一条道,旁人大喊,“快,搭把手。”
几个男人合力把杜超拽了出来。
秦巧梅看见杜超的样子内心一紧,终不似刚刚那么从容。
她没有在人群里找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秦巧梅有点慌了,随便扯了个人,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哽咽,“陆旷呢”
那个人转身刚想回,秦巧梅身后就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我没事。”
秦巧梅倏地转身回头。
“你……”
“去那边说。”男人指了指树趟子。
秦巧梅这才看见陆旷身后还牵着一头牛。
“你能走吗,给我牵吧。”
男人身上有伤,她闻到血腥味了,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秦巧梅想着帮陆旷,被男人拒绝了,“我来,它刚刚尥蹶子了,你先过去。”
陆旷的脸上没伤,今天还穿的黑衣服,看不出来哪里受伤。
但她鼻尖的血腥味做不得假。
陆旷刚刚让她先走,有意无意藏着自己后背。
她看陆旷把牛系好,抿了下唇,走上前,“你背过身去,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