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的晨雾还未散尽,凌翔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手指轻敲桌面。他面前放着两杯美式咖啡,一杯已经凉了。
手机屏幕亮起,依然是昨晚发给江蔼霞的那条未读信息。
玻璃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九点十五分,江宇航终于出现在街角,他的表情紧张不安,像只受惊的动物。
凌翔看着他过马路时差点被车辆撞到,年轻人连道歉都结结巴巴。
当江宇航推开咖啡厅门时,凌翔头也不抬地说。
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声音引来几道目光。江宇航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手指在桌面上神经质地敲打,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晚赌场的烟灰。
凌哥,我......
先喝咖啡。凌翔推过那杯凉掉的咖啡,然后告诉我,你从你姐那偷拿了多少钱?
江宇航的手一抖,咖啡溅在袖口。他慌乱地抓起纸巾,却碰翻了糖罐。
不是...我没有...
宇航,凌翔的声音突然放软,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但如果你现在不说实话,下次问你的就是警察。
窗外的雾气被阳光刺破,一道光线正好照在江宇航惨白的脸上。他缩了缩脖子,声音细如蚊呐:二十八万...五千。
凌翔闭了闭眼,比他想象的还多。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三。江宇航突然抓住凌翔的手腕,凌哥,你得帮我!我姐要是知道不会原谅我的,她以后不会再管我了,以前她那么信任我......
凌翔抽回手,从内袋掏出一张支票,推到桌子中央。江宇航的眼睛立刻黏在那串数字上,瞳孔放大。
二十万,够你补上大部分窟窿。凌翔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剩下的我下周给你。
江宇航的呼吸变得急促,伸手就要拿支票。凌翔的食指突然按在支票上。
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江宇航急切地说,身体前倾得几乎要扑到桌上。
第一,永远别再踏进冯少的赌场。凌翔盯着他的眼睛,第二,告诉我冯少和新康医院的事。
江宇航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坐直身体,眼神飘向窗外:我......我不知道医院的事,你问我,还不如去问我姐。
宇航,凌翔轻笑一声,你昨晚输钱时,喊过下次去医院体检就能回本。什么意思?
年轻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凌翔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枚毕业戒指不见了。
冯少...冯少有时候会跟熟客说,如果急需钱,可以去新康医院做特殊体检江宇航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说......很安全,报酬高。
凌翔的指尖在支票上轻轻敲打:什么类型的体检?
我不知道!真的!江宇航的声调突然升高,引来邻座的侧目。他压低声音,只听人说好像是骨髓或者……或者什么组织采样。
凌翔的瞳孔微缩。器官买卖的线索开始连接。
你去过吗?
江宇航猛摇头:我怕疼......而且冯少说,要等赌债超过五十万才给介绍。
凌翔收回压在支票上的手指。江宇航立刻将支票抓过去,像怕被抢走似的塞进内衣口袋。
记住我们的约定。凌翔啜饮一口咖啡,如果让我知道你又去赌......
不会的!我发誓!江宇航急切地保证,手指在内袋位置按了按,确认支票的安全,凌哥...别告诉我姐,行吗?
凌翔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那条未读信息上。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江蔼霞时,她眼中的失望像把刀子。
你姐最近怎么样?他状似随意地问。
江宇航愣了一下:还...还行吧。你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凌翔的心沉了一下。原来江蔼霞连断绝联系的事都没告诉弟弟。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手上的戒指呢?
江宇航下意识捂住左手:当......当了。上周的事。他偷瞄凌翔的脸色,凌哥,你和我姐...还好吧?
我们很好。凌翔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下周这个时间,还是这里,带剩下的八万五给你。
江宇航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凌哥...你上一次还不愿意借我钱还债,怎么这一次会帮我?还有,你为什么要帮冯少管赌场?
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晨雾,照得咖啡厅内一览无余。
凌翔看着江宇航脸上细小的绒毛在光线中变成金色,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跟在姐姐身后害羞的学生。
有些事情,凌翔站起身,在桌上留下几张钞票,比你看到的复杂,我这一次帮你,也是希望你不要再去赌了,否则我会替你姐姐教训你!
走出咖啡厅,凌翔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看着江宇航出来后在路边Atm机前徘徊,最终将支票存入账户。年轻人离开时的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甚至哼起了歌。
凌翔掏出手机,再次确认江蔼霞没有回复。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江蔼霞的名字上悬停片刻,最终锁上了屏幕。
他需要更多筹码,才能重新站在她面前。而冯少的赌场,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下午三点,凌翔第一次以管理者身份踏入地下赌场。白天的赌场空荡安静,几个清洁工在擦拭赌桌。他径直走向昨晚注意到的那扇神秘门,门卡果然有效。
门后是一条白色走廊,尽头是两间标着体检室的房间。凌翔推开门,里面是标准的医疗检查设备,但墙角堆着的冷藏箱上贴着标签——b型肝,72小时。
他的手机无声地拍下这一切。转身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
新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冯少说你会来。我是陈医生。
凌翔点头,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来看看场地。
正好有一批新到的志愿者陈医生走向另一扇门,要看看吗?
门后是几张病床,床上躺着几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凌翔认出了其中一个——昨晚在赌场输得最惨的那个富二代。
恢复得不错。陈医生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明天就能出院了。
凌翔强忍恶心,故作专业地问:这次采集的是什么?
肝脏组织,右叶。陈医生轻松地说,冯少没告诉你?我们这里提供最优质的活体器官。赌客自愿捐献,医院高价收购,双赢。
凌翔的胃部绞紧。他想起江宇航说的特殊体检,想起那些账本上的器官记录。这不是简单的赌场,而是一个完整的犯罪链条。
我需要详细流程。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冯少要我全面接管。
陈医生笑了:当然。不过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离开赌场时,凌翔的西装内袋装着偷拍的资料和一份志愿者名单。他站在阳光下,却感觉浑身发冷。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听说你和我弟弟见面了?——江蔼霞
凌翔盯着那个久违的名字,心跳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宇航,也关于新康医院。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立即回复。
凌翔望向远处新康医院的尖顶,知道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手中,已经握住了第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