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佟贵妃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地位超然。
后是钮祜禄氏一入宫就是贵妃,与众不同,恩宠有加。
现在是戴佳氏本支抬旗,从包衣奴才摇身一变成了镶黄旗出身。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该羡慕谁了,除了眼红嫉愤再也生不出无旁的心思。
细细数来倒是戴佳氏更为殊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支的族人都跳出奴才命。
毕竟位份后面还能再晋,但非嗣皇帝生母抬旗倒是独一份,前所未有。
昭仁殿的奴才这几日出门在外都是挺胸抬头,与有荣焉。
要不是昭仁殿隶属乾清宫,非诏不得入内,这些上赶着巴结的都能把龙光门台阶踩塌。
令窈惯常晚膳后会抱着小七去御花园散步,以往都是独来独往,其他后妃便是看见了也是退避三舍,现如今走到哪里都有人亲亲热热唤一声戴妹妹。
伸手不打笑脸人,令窈也不好冷言冷语,少不得陪着说几句。
此时天色渐黑,只余天际一线残阳,暮春时节,便是天黑如墨也亦有一番春景如织。
视物尚且还能看得见,却添了几分朦胧模糊,美人如花隔云端。
坐在御花园万春廷内,这是前明旧物,顶上藻井层层叠叠,描金绘彩,颇有天家风范,沉甸甸压了下来,两壁坐着的摇扇宫妃恍若蝼蚁,兀自掩面轻笑,说了一番奉承话。
在座是袁贵人,安嫔,惠嫔,以及纳喇常在,乌喇纳喇贵人并各自贴身宫女。
惠嫔领着六阿哥,令窈抱着七阿哥,两兄弟年纪相仿,不一会儿就玩到一起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说什么呢。
令窈和惠嫔互看一眼,皆是满脸温柔。
“戴妹妹日后可得常来我们延禧宫坐坐才是,你瞧他们兄弟俩,多投缘,多亲厚啊。”
令窈点头,含笑应道:
“惠姐姐说的是,孩子们能玩到一处是好事,日后少不得要去叨扰姐姐了。”
乌喇纳喇贵人早年间生了两位皇子,但都不幸夭折了,渐渐失了恩宠,深居简出,除了去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和太后外再无其他排遣。
自从太后身边养了五阿哥后,念着乌喇纳喇贵人生养过,经常传召她去慈宁宫东苑,一同照顾五阿哥。
她见两个孩子玩的开心,郁郁轻叹:
“也不知怎地,慈宁宫里的五阿哥这几日身子总是不爽利,老是哭闹不休,太医们瞧了几回,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真是让人揪心。”
惠嫔闻言细眉一蹙:
“可不是,前儿我去给太后请安,还瞧见五阿哥哭得小脸通红,可怜见的,这要是让宜妹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
其余几位妃嫔大多未曾生养,对此中艰辛与牵挂体会不深,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宽慰话。
可巧一阵夜风吹得六阿哥打个喷嚏,惠嫔连忙将他从锦毯上抱起来:
“怎么打喷嚏了?让额涅瞧瞧,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乳母嬷嬷们见状也立刻围了上来,五六个人凑在一起细细看了一下。
惠嫔一掀衣服看见六阿哥腰上一个红点,心疼坏了:
“哎呀,哪里来的小飞虫,这还没入夏呢,就知道逮着小孩子咬。”
翠归听了,连忙将七阿哥抱起来,令窈顺手接过,也细细翻检一遍。
小七皮实,满院子爬,自然比捂在襁褓的六阿哥显得黑,也更为壮实,不哭也不闹,睁着乌黑大眼看着令窈,阿阿叫着。
令窈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对惠嫔道:
“小孩子娇嫩,又还吃奶,格外的招虫子。”
她看了看四周,夜色渐深,残霞不见,檐下宫灯摇摇晃晃,扑的人影也跟着东西不定。坐的久了就有些寒津津的。
“惠姐姐,我看今日就先回去吧,更深露珠,仔细孩子着了风寒。”
惠嫔已用斗篷将六阿哥裹得严严实实,起身准备往回走。
“你说的很是,六阿哥娇气,既不能凉着也不能热着,还是你家七阿哥好,看上去身子骨结实。”
说着六阿哥不知何故,扭着身子哼哼唧唧哭起来。
“瞧瞧,就不能说,一说保不齐这疼那儿痒的。”
惠嫔无奈地笑了笑,带着歉意对众人道,“各位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得先带六阿哥回去了,仔细他吹了冷风回头再发热。”
众人见她和令窈都要走,又见天儿也黑透了,便也纷纷起身,打算各自回宫。
惠嫔带着仪仗过来的,令窈则是走来散心,她又怕六阿哥真有个什么好歹,致歉几句坐着轿子先行一步。
纳喇常在和乌喇纳喇贵人在西六宫,不顺路,出了御花园就散了。
袁贵人住在景仁宫和令窈同路,两个人结伴往回走。
袁贵人说话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她身形高挑,被令窈还要高半个头,窄肩纤腰极为婀娜,圆月丰腴的脸庞,肌肤细腻如瓷,眉眼里长含着一股悲悯,颇有几分观音的面相。
令窈也纳罕这样的容貌为何在后宫不显不露,三两句一问便知她入宫第二天就是孝昭皇后薨逝。
说时含着几分惋惜和抑郁,到底不敢说已故皇后的不是,略笑了笑就揭过去了,可巧到了龙光门,二人分道,令窈抱着小七回到昭仁殿。
次日一早,天际一抹蟹壳青,晨露未曦,昭仁殿一片寂静。
兰茵急慌慌拍着正殿门,直嚷嚷:
“令窈!不好了,出事了!快开门!”
令窈正睡得迷糊,闻言惊得一瞬坐起来,翠归在外间值夜,也顾不得衣衫,趿上鞋就去开门。
兰茵猛扑进来,三步并两步行至东次间。
令窈已披上衣服,撩开床帐,兰茵也顾不得行礼,直言:
“我刚刚去御膳房取东西,就听见慈宁宫那边来的人说,太后宫里的五阿哥见喜了。”
令窈一听果真慌了神,一颗心砰砰乱跳。
顺治爷有多少子嗣折在痘症上的,多次因避痘离宫,便是主子爷也是自小就住在宫外。
及至主子爷登基,前头几个孩子也是如此,要不然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会送到宫外养活。
痘症对于紫禁城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是人人闻之色变,惶恐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