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隆阿暗暗咂舌,心道这位姑奶奶当真不是好相与的,当初含雪那般得意,最后不也被她整得斩首抄家。这金婆子此次怕是凶多吉少,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了。
他连忙顺着令窈的话,厉声质问:
“金婆子,既然知道有人密谋害人为何不当即上报,还要等着贵人戴佳氏来找你去支领白果,在等着别人来抄检昭仁殿。
你这样子分明是等待时机,算准了有人会抄检昭仁殿一般。”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太监。
“奴才……奴才……”
金厨娘一时语塞,结巴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套说辞。
“奴才当时怕极了哪里敢上报,贵人她宠眷优渥,谁敢得罪?怕不是奴才一句话没说完就没命了啊。
奴才只能将此话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敢说,大人在宦海沉浮,也定知道有些事情说不得啊,不说还能安稳太平,一说就是惹祸上身。
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至于为何要等别人抄检才告发,是因为奴才以为是贵人的密谋被人发现了,这些人来捉拿的,此时说出口自然是为了挣一条活路啊,说不准因为奴才告发有功,留奴才一条小命呢。”
这话合情合理,确实是情理之中的选择。
令窈笑而不语,只是问:
“婆婆的记性倒是极好,连那般隐秘的对话都听得一字不落。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和栖芷究竟是哪一日,什么时辰在小厨房密谋的?
我们当时具体是站在哪个位置说话的?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难不成就是直接说我想下毒害死一个人吗?”
金婆子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脸茫然看着她,支支吾吾道:
“是……是什么时候……”
“对,具体是哪一日?什么时辰?你说清楚。”
栖芷紧紧盯着她。
“是……是……”金厨娘嘴唇翕动,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憋出一个日子,“好像是冬月初一……”
此话一出,令窈和栖芷都笑出声。
令窈紧接着问:“我们站在哪里密谋的?”
“站在……站在小厨房门口。”
金厨娘越说越小声。
令窈点点头:“冬月初一那日天儿如何?是晴是阴?是雨是雪?你可还记得?”
“这……这奴才哪还记得那么清楚?”金厨娘苦笑一声,“奴才实在是上了年纪记不清这些啊。”
“也是,婆婆年纪大了,记不清天气情有可原。”
令窈朱唇轻启,语气依旧平淡。
她不再看金厨娘,转而面向珠隆阿:
“请大人即刻带了番役去昭仁殿小厨房,查证小厨房柴火垛是否能藏匿如金婆子这样身形的人,且不会被人发现。
再查证站在小厨房门口说话,柴火垛里躲着的人是否能听得清。”
珠隆阿还未言语,玄烨已经挥手道:
“立刻去办!朕要的是合乎情理,符合实情的回禀。不是你和稀泥的敷衍之词,更不是任何人的片面臆测或作伪证。
若敢有丝毫隐瞒偏袒,不论是帮朕还是帮这个婆子,朕都决不轻饶。”
珠隆阿心里一凛,快步走出去吩咐人手。
金厨娘一听珠隆阿要去查证证词真伪,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满脸湿透不知是泪还是汗,挥着袖子哆哆嗦嗦擦着。
令窈看着珠隆阿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滩烂泥般的金厨娘:
“金婆子,我再问你一句,你是确定是十一月初一听见你所谓的密谋吗?”
金厨娘深深垂首,双臂撑在地上,一滴一滴汗珠顺着她鬓角落在地上。
“时日久了,奴才……奴才也……也不能十分确定……”
一旁的佟贵妃佟贵妃冷笑道:
“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婆子,一会儿信誓旦旦说是初一,一会儿又说不能确定。如此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的证词,如何能取信于人?”
她转向玄烨,微微欠身。
“主子爷,依奴才看,这样的证词根本不可信!”
金厨娘一听佟贵妃也否定自己,慌得连连摇头,哭喊道:
“主子爷!奴才方才是一时紧张说错了,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真的是在初一听见的。”
“哦?”令窈轻笑一声,“现在又变成句句属实了?你的话可真像是那墙头的草,风吹两面倒呢。”
栖芷盯着金厨娘,缓缓开口:
“金婆子,既然你一口咬定是句句属实,那我可就有话要问你了。你说你是在收拾柴火垛时偷听到的。那么,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是膳后还是膳前?”
她顿了顿,仿佛在帮金厨娘回忆般自问自答,“我想起来了,你说是收拾柴火垛,那必定是膳后,所以你这么清闲有时间收拾是不是?
而且是午膳后,因为早膳后你就要着急准备午膳,哪里有时间去做这些杂事,主子晚膳用的迟,所以午膳后这段时间是小厨房最清闲的,我说的对不对?”
金厨娘被栖芷这番缜密的分析绕得有些晕头转向,细细想了想,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对!对!栖芷姑娘说得对!就是午膳后,奴才记起来了,就是午膳后那会儿。”
她话音刚落,令窈却笑出声:“金婆子,亏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连这些事情都忘了?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令窈看向佟贵妃:“佟姐姐统摄六宫,应该知道冬月初一是宫里的开炉节。一早内务府就把熏炉炭火送来,随后要清点份例,清洗熏炉,烧炭,一并来的还有香饼子和香球子,炭烧起来后就要选香。宫里日子娴静,所以做这事是格外认真,将这视为入冬的仪式。”
佟贵妃被令窈问的一愣,随后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是宫里多年的习俗。”
令窈朝佟贵妃微微福了福身,随后直视金厨娘,厉声道:
“试问,在这样的日子里昭仁殿内人来人往,忙着接收清点,安置这些过冬之物。我如何能寻到一个下午都无人的空档,偏偏跑到人来人往的小厨房门口去密谋?再者,梅子她们若不当值,通常会在小厨房旁的小屋里歇息,那时她们又在哪里?一向跟在你身边打下手的小宫女又在哪里?怎么就那么巧,整个下午小厨房附近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