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极大,早已惊动了殿内令窈。令窈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走出西次间,挑开帘子一看,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太监正围着翠归,伸手在她身上推推搡搡意图搜身。
翠归气得满脸通红,奋力躲着暗暗护住袖口,奈何寡不敌众,混乱中不知被那些太监趁机揩了多少油去。
“放肆!”令窈看得怒火中烧,走出来厉声呵斥,“昭仁殿的人也是你们能动得的?”
小厨房窝着的宫人已经听到喧闹,赶忙跑了过来。
小双喜见此情形火冒三丈,抬脚就往那些太监身上踹去,园子和方子也跟上前撕打,拉扯间将翠归袖子里的白果扯了出来,咯噔噔落了一地。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那一个个白色果仁,在台阶四散开来,滚的到处都是。
一个太监立刻弯腰捡起一颗,凑到廊下灯笼前仔细看了看,随后大喜:
“白果,这是白果!好啊,你们昭仁殿果然私藏毒物!”指着翠归叫喊,“人赃并获,看你们这次还如何狡辩!”
令窈看着地上那些滚落的白果,和太监脸上那副抓个正着的得意嘴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心里陡然一跳,身形微微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住门槛,被算计的怒火涌上心头,一抹清浅的冷笑在她嘴角慢慢浮起。
“真是来得恰到好处啊。”她嘲讽的勾了勾唇,“不过,白果这东西想必宫里谁都可以有,一味食材而已,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扬声唤道:“金厨娘。”
金厨娘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奴才在。”
“你来说,这白果做什么用的。”
金厨娘咽了口唾沫,觑了一眼令窈,随后扑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
“主子,奴才……奴才不能再错下去了,你这样做是要天打雷劈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连那些奉命来抄检的太监都愣住了。
令窈心里怦怦直跳,顿觉大事不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厨娘哭天抹泪:“主子,您还是认了吧,不为了别人也得为了你腹中孩子积德行善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栖芷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上前,扬手啪地一声,狠狠扇了金厨娘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主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蓄意诬陷!”
金厨娘被打的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指着她道:
“钟栖芷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那枯枝一样的手指在空中一划落在令窈身上,“你们主仆狼狈为奸!”
她说着朝那些太监砰砰磕几个头。
“奴才都招了,就是她!就是钟栖芷给戴佳贵人出的歹毒主意!她精通药理,说白果放在鳝鱼羹里轻则身体不适,重则中毒丧命。
可为了避人耳目,便让奴才以支领食材的名义,从御膳房领了白果带过来。她们……她们这是存了害人的心啊!”
令窈站在原地,背脊发凉。看着金厨娘那副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又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的太监,心猛地沉入谷底。
翠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死盯着金厨娘:
“金婆子!主子平日待你如何?何曾有过半分苛责打骂?你为何要如此昧着良心血口喷人?”
金厨娘只是一味地磕头,额上已是青紫一片:
“就是因为主子一向宽仁待下,奴才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错再错铸成大祸啊!”
看金厨娘这样子,令窈也明白了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诬陷于她,此为人证,那地上的白果就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她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前一黑,踉踉跄跄扶着门框缓缓瘫了下去,小腹坠坠的疼。翠归离得近,惊呼一声,连忙扑过去扶住她。
“主子,主子您挺住。别担心别生气,千万别着了这些恶人的道。奴才就算是下了慎刑司受尽严刑拷打,也就一句话,主子是清白的!就算要了奴才这条命,奴才也绝不会改口诬陷主子半分。”
“翠归……”
令窈捂着小腹,冷汗涔涔,死死抓着翠归的手。尤自咬牙,怒目而视:
“金婆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利用白果食物相克害人,那你倒是说清楚我害的究竟是谁?”
金厨娘浑身一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
“奴才一个粗使婆子哪里会知道主子这等伤天害理的密谋,主子又怎会告诉奴才……”
栖芷上前一步,厉声诘问: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如此笃定这白果是主子让你取的?又凭什么说是我与主子密谋害人?空口白牙,也要有个凭据!”
金厨娘抬起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是空口白牙?不是主子亲口吩咐奴才的吗?那日你和主子就站在小厨房外边嘀嘀咕咕,奴才刚好在柴火垛后面收拾柴火,那柴火垛半人高恰好挡住了奴才。你们以为小厨房没人,才那么放心大胆地说着那些害人的勾当!
过后您不就叫奴才以支领食材的名义,去御膳房领了这白果回来吗?奴才前后一琢磨才明白这白果是用来害人的。
从那以后,奴才每日提心吊胆就怕东窗事发,你们会拍拍手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奴才头上!”
“主子,”金厨娘泪眼婆娑看着令窈,“事到如今您就认了吧,死活不认又有什么好处?怕是……”
她扫翠归和栖芷一眼,“怕是翠归和栖芷都会因为您绝不认罪,而在慎刑司里被严刑拷打生不如死啊。”
翠归和栖芷对视一眼。
翠归冷冷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慎刑司七十二道酷刑全使上,我们也绝不会像你这等小人卖主求荣。”
栖芷嗤笑:“卖主?她的主子是谁咱们还不知道呢,想必心里从未将昭仁殿主子当做主子看。”
她挺直脊梁,看着那几个太监。
“我们主子如今怀有皇嗣,你们休得在此无礼!若是惊扰了主子动了胎气,不论今日这白果一事是真是假,你们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她上前一步,“我钟栖芷,随你们去慎刑司便是。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想让我认罪?好啊,拿出真凭实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