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几步，蹲下来抓住女儿的肩膀。
“佳佳？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找老师去！”
“没有人欺负我。”
曹佳佳摇摇头。
刘英子更急了，连忙问道。
“那……那是为啥？”
女儿这模样，明显不对劲。
她伸手摸了摸曹佳佳的额头，没发烧，又看看她书包，也没被撕烂。
到底是怎么了？
“老师说……杉杉跳级了，去六年级了。”
“妈妈，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追不上她了？”
这句话说完，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不是为了杉杉跳级而哭，是为自己而哭。
有些人天生就在起跑线上领先你十公里。
你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刚刚起步。
刘英子差点笑出声。
“跳级？扯淡吧！她才多大？定是后台硬！”
她猛地站起来，眉头一皱。
“一个二年级的小屁孩，能跳四级？谁信啊！肯定是有人走关系，找领导开后门！”
她越说越激动，手掌一挥。
“现在这些学校，就喜欢捧一个当典型，搞什么‘神童’人设，骗家长骗社会！”
她心里不平，一是觉得女儿受了打击，二是打心眼里不信。
哪有这么邪乎的事？
真要这么厉害，那还上学干嘛，直接进大学得了！
可女儿的一句话，让她愣在原地。
“老师说……她做了三年级到五年级的卷子，每张都一百分。”
曹佳佳抬起头，泪眼模糊望着母亲。
“今天上午，老师把卷子拿给我们班传阅了……字写得可漂亮了，题全对，连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
“连老师都说，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刘英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百分，还不是一张。
这不是靠关系能搞定的，这是实打实的能力。
那个叫曹雪杉的孩子，真的，就是天才。
曹佳佳低下头。
刘英子看着女儿的背影，心疼极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被邻居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
那种羞愧、自卑、无力的感觉，她一辈子都记得。
如今，轮到她女儿承受了。
“走吧，回家。”
从那以后，曹佳佳见着杉杉，就绕着走。
她不是讨厌杉杉，她只是讨厌那个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自己。
而杉杉呢？
她完全不知道这些。
对她来说，跳级就像从一楼换到六楼，没觉得多特别。
进了六年级，教室高了，课桌大了，同桌比她高半个头。
周围的男生已经变声，女生也开始扎高马尾，讨论着小升初。
而她，依旧穿着二年级时的小裙子，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腿。
新同桌是个高瘦男生，叫卫司泽，看她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个跳级的？”
杉杉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水果糖，递过去。
“要吗？”
男生愣了愣，接过糖，小声嘀咕。
“哇，你真人比照片可爱多了……”
但她觉得，日子没变。
上课还是听老师讲，下课还是吃糖，午休照样眯眼打盹。
老师提问，她举手就答，错了就改，对了也不炫耀。
同学们一开始对她好奇，后来发现她并不“神”。
期中考试，六年级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压轴题，全班只有三人做对，她是其中之一。
这些成绩没有让她得意。
她只是把试卷折好，放进书包最里层，回家给爸爸看。
周末也没跑去补课，作业该写多少还是写多少，一点没多花时间。
爸爸出差前摸摸她脑袋。
“累不累？”
她仰起脸，笑得眼睛弯弯。
“不累，挺好玩的。”
凌安勋连着好几天在单位值夜班，根本回不了家。
杉杉懂事，从不打扰他工作。
但她想爸爸了，就想亲自去看看他。
杉杉趁放假，专门跑去营地看他。
她让奶奶帮忙联系了接待处，拿了临时通行证。
还记得爸爸说过，大门不能乱闯，必须走正门，登记信息。
于是她规规矩矩排在访客队伍里，乖乖掏出证件，等哨兵检查。
结果刚进大门，就撞见一身笔挺西装的曹大强。
他正和两名军官并肩而行，手里拿着文件夹。
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他脚步一顿。
而杉杉抬头一看，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半步。
这人不是前段时间因为违纪被调离的副科长了吗？
怎么……
他还在这儿？
杉杉连忙按照指示，找到了凌安勋的办公室，提了一嘴这件事。
“哦，曹大强啊？他转业了，现在在工业那边负责管理工作，平时不常驻这边，只是偶尔过来出差。”
“哦……原来如此。”
杉杉心里咯噔一下。
大院门口的曹大强，身上穿着一套笔挺锃亮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风光无限。
再想到昨天见到的曹佳佳，那孩子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同为父女，境遇却天差地别，实在叫人心里发堵。
她坐在凌安勋身边陪了会儿，片刻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刚走到走廊拐角处，目光一扫，又看见了曹大强。
他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个个脸上堆着笑，嘴上说着恭维话。
“哎哟，老曹这转业之后可是真混出来了啊！你看看这气派，这人脉，简直是飞黄腾达，命里带金都不足以形容喽！”
“谁又能想到呢？当年他连副营长都没当上，连长的位置也丢了，大家都说他这辈子算是完了。谁能料到，短短几年就翻身了，还爬到了工厂去管事？真是时来运转啊！”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杉杉听着，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低下头，轻轻拉了拉一直送她的年轻干事，小周的袖子。
而曹大强满脸得意。
可就在他正要举起酒杯致谢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的身影。
杉杉？
他立刻低头整理了一下新西装上的褶皱，大步朝杉杉走了过去。
“丫头，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想不想回来？只要你愿意开口，以前的事，我都能当没发生过。咱们还是父女，以前的误会一笔勾销。”
“呵……”
杉杉冷笑一声。
“谁稀罕回你那儿？你当我是乞丐，需要看你的脸色讨饭吃吗？”
她说着，后退了一步。
“你靠歪门邪道捞来的这些东西，早晚会还回去的。我不劝你收手，只劝你走慢点，别摔得太难看，到时候连遮羞布都没得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