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端着碗筷来回张罗，见有人还想凑上来搭话，立刻笑呵呵地岔开话题。
“哎哟，张婶你家孙子这次考得不错啊？听说明年能上重点中学了？来来来，喝点酒，咱们可得提前恭喜！”
她这一番话既捧了人，又转移了焦点。
杉杉和凌知玮带着一帮孩子围了一大桌。
十几个娃叽叽喳喳地吵成一片，吵得人脑门发胀。
唯独曹佳佳一个人缩在饭厅最角落的小凳子上，手里捏着一个旧旧的毛绒玩具熊。
她时不时抬起眼，看着那边欢笑成堆的孩子们，嘴角轻轻一撇。
可不管她装得多高冷，只要有人在无意间提到她小时候的糗事，她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
“呜呜呜！你们欺负我！”
终于，不知是谁提起了她曾经因为口音闹出笑话的事，她猛地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联合起来笑话我！”
她吼完这一嗓子，头也不回，转身就冲了出去。
桌上那边的刘英子一听这哭声，立刻扭头看去，正巧瞧见女儿跑远的背影。
心里一紧，下意识就觉得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张云花那边飘去，想找点解释。
可现在张云花是营长的夫人，地位今非昔比，她不敢得罪。
只能咬紧牙关，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佳佳！佳佳你等等妈妈！外头凉，别乱跑！”
“呜呜呜……妈妈，他们都不理我，还背后说我的坏话，编排我小时候的事，笑我土、笑我笨，我想回家，咱们回家好吗？我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
曹佳佳扑进妈妈怀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刘英子蹲下身，掏出纸巾轻轻给女儿擦眼泪。
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听着那翻来覆去的抱怨，只觉得累。
“她们都不和我说话，还老跟那丫头嚼舌根，说我以前丢人的事！她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妈妈，你为什么不替我出头？”
“唉……都是妈和爸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们当初……要不是家里出了那些事，你现在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被人这样欺负。”
刘英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眶也红了。
她没再犹豫，转身就带曹佳佳去了亲戚家，取了早就寄存在那儿的行李。
没跟任何人告别，牵着还在抽噎的女儿，走出了那个喧闹的大院。
半路上，曹大强刚从部队下班回来，远远就看见妻子和女儿站在街角等车。
“吃没吃饭？”
一见到他，母女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知道今天女儿受了多大委屈吗？”
“就是！都怪你！”
曹佳佳气鼓鼓地接话，眼圈都红了。
“升官的若是你，谁敢这样对我？一个副科长的位置，都能让别人抢了去，你说你窝不窝囊？”
曹大强的眉头猛地拧成一团。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嫌我没用了是吧？嫌我给你们丢脸了是吧？”
刘英子冷笑着，毫不退让，反而往前一步。
“对啊，你要是真有本事，能在部队里混了十几年还停在副连职？你早该往上爬了！要不是我爸妈当初给你搭关系，把你塞进警卫团，你早就被扫地出门了！连个像样的岗位都轮不上！”
“你！”
曹大强手指猛地指向她。
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咬了回去。
他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全靠岳父岳母的关系才勉强保住这份工作。
真撕破脸，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行！既然都觉得我没用，那我不待家里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跨上自行车，整个人冲了出去。
他一路骑回部队，直奔警卫室。
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只有一张铁床、一张桌子和一把破椅子。
他把自己的行李从柜子里翻出来，胡乱铺开被子，整个人重重地坐在床沿。
这不是他们头一回闹到这种地步了。
每一次，都是他先低头，先认错。
可这一次，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而在家那边，刘英子压根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她牵着女儿往家走。
“你得争口气！过几天上面要来领导视察，学校要选学生代表去迎接。要是你能上台发言，让领导记住你，以后什么事都好办！”
曹佳佳听得认真，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第二天，班主任在班上宣布学生代表的初步名单。
曹佳佳竖着耳朵听，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却没有她的。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师！这不公平！为啥选他们不选我？我哪点比他们差？”
老师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她。
“上课要举手，你忘了吗？不能随意打断。”
几个同学偷偷交换眼神，有人低头憋笑。
为了不把场面搞得太僵，老师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这次选拔主要看全年级的成绩排名。成绩是硬指标，也是最公平的标准。对学生来说，成绩才是最为重要的。”
“可我有话说！”
曹佳佳根本不服气。
老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吧。”
“老师，这太离谱了！接待领导，难道是看谁考试分数高吗？应该看谁嘴甜、会说话、长得好看吧？成绩好就能代表有礼貌？能代表形象端庄？年级第一若是个穿着土气的，你也真敢让她站到领导面前去？那不是给学校丢脸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着，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
“佳佳说得对！形象很重要！”
“我们班得有人撑场面啊！”
“成绩再好，长得吓人也不行啊！”
老师气得脸都青了。
“行吧，想参加的，自己去找班长报名。我会和其他老师再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调整的余地。”
曹佳佳一听，立马翻开了自己的小书包，手忙脚乱地往外掏衣服。
那是妈妈提前精心为她挑选好的，一条粉嫩嫩的连衣裙。
她心里笃定，凭这张天生的小脸蛋，怎么可能赢不了曹雪杉？
结果呢？
人家杉杉一站上台，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一笑，眉眼弯弯，她一答，落落大方。
而曹佳佳呢？
她不但没能如愿出风头，反而在回答问题时结结巴巴。
成绩一出，她连个中游都没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