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陈松林,联盟里的其他老板也都慌了神。
做物流的申德公司股票跌得比陈松林还惨。
开社区影院的李老板干脆直接跑到交易所,看着不断下跌的股价急得直跺脚,差点跟旁边抛售股票的股民打起来。
恐慌很快蔓延到了媒体圈。
《信报》的财经版记者下午就发了一篇报道,标题是《新院线联盟概念股集体暴跌,寰宇扩张模式引质疑》,里面写道:“据不愿透露姓名的金融分析师表示,此次松林院线、梁氏置业等股票的异动或与寰宇星娱近期激进扩张有关。其平民院线虽获口碑,但盈利能力存疑,且联盟成员多为中小公司,抗风险能力薄弱,此次暴跌或为市场对其虚火的正常回调……”
这篇报道像泼在火上的油,让原本就恐慌的市场更加混乱。
有人开始在街头巷尾议论:“听说寰宇快不行了,连带着陈松林他们都要破产了。”
还有人担心《僵尸先生》的后续分红能不能拿到,甚至有人跑到寰宇大厦楼下想找晏明洲要说法。
寰宇星娱的办公室里气氛也同样凝重。
十几位联盟老板在里面,要么来回踱步,要么靠在墙上抽烟,桌上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财经新闻,里面提到:“新院线联盟概念股持续下跌,市场恐慌情绪加剧”。
“又跌了!” 有人看着手里的股票行情单语气绝望。
“这到底是谁在搞我们啊?这么大的卖盘根本接不住!”
“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我们自己就先散伙了!”
晏明洲坐在主位上一直没说话,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他没有看那些焦虑的老板,只是望着窗外,楼下的街道上有几个股民举着牌子,上面写着 寰宇还钱,可他的眼神却很平静,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咚…… 咚…… 咚……,节奏不急不缓,与室内的焦躁格格不入。
“明洲!你倒是说句话啊!” 梁家辉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晏明洲面前脸上全是汗,连领带都歪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再不想办法我们真的要完了!”
陈松林也跟着上前,眼眶通红:“晏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这次不一样…… 对方是玩资本的,我们这些做实业的根本不是对手啊!我那公司要是破产了,我真的……”
其他老板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难处,有人甚至开始抱怨当初不该轻易加入联盟。
晏明洲的指尖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看到了陈松林眼里的绝望,看到了其他老板的恐慌,也看到了梁家辉的急切。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转盘电话旁,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话筒,手指拨动转盘,拨通了公司的内线:“给我接所有联盟成员的办公室电话,五分钟后我要开一个…… 紧急电话会议。”
话筒里传来秘书的回应,晏明洲挂了电话,转过身看着依旧焦虑的众人,“放心,天塌不下来。”
晏明洲的声音沉稳有力,让原本焦躁的氛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办公室内,梁家辉、陈松林等十几位联盟成员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有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西装衣角,有人频频看向桌上的股票机,那台黑色机子的屏幕上,绿色数字仍在不断跳动,每一次变化都像在割他们的肉。
几分钟后,电话机旁的黑色扩音器里传来总机接线员柔和的声音:“晏先生,所有联盟成员的电话均已接通,现在可以开始了。”
晏明洲拿起听筒按下免提键,扩音器里立刻涌入一阵嘈杂的声响,有急促的呼吸声,翻找纸张的沙沙声,还有人压低声音的抱怨:“我的公司股价又跌了,再这么下去银行就要收走我的抵押品了……”
晏明洲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直到那些焦虑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每一位联盟成员的耳朵里:“各位,我是晏明洲。”
“我知道现在大家心里都慌,都怕公司破产,怕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这份恐慌我懂。”
“但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不是来听诉苦的,我只宣布三件事。”
他停顿一秒,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众人紧绷的脸,语气陡然变得坚定:“第一,从现在起所有联盟成员公司的股票无论跌到什么价位,任何人不准抛售,一股都不准。谁要是敢私下割肉离场,立刻退出联盟,从此与寰宇再无关联。”
“第二,这次股价波动造成的所有账面损失,一个星期后我晏明洲双倍奉还,你们亏多少我补多少,一分都不会少。”
“第三,这场仗才刚刚开始,愿意留下来跟我一起把钱连本带利赢回来的就安安稳稳等着,想现在退出的我不拦着,但联盟的大门以后不会再为你敞开。”
话音落下,他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扩音器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番霸道的话震住了。
双倍奉还?这需要多大的底气和财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松林最先反应过来,他抹了把眼角,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我信晏先生!我这把老骨头跟晏先生赌到底!就算输了我也认!”
“我也信!” 开社区影院的李老板紧跟着站起来,“我公司的股票一股都不抛!”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一种被信任的暖意和同仇敌忾的的氛围在室内凝聚。
梁家辉看着眼前的场景悄悄松了口气。
当晚十一点,油麻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一家挂着自己人墨字灯笼的潮汕打冷店还亮着灯。
灯笼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窗洒出来映着店内简单的折叠桌椅,空气中飘着卤水和啤酒的味道。
晏明洲坐在最角落的桌前,桌上摆着一碟卤水花生两瓶冰镇蓝妹啤酒,酒瓶上凝着的水珠顺着瓶身往下淌。
他刚抿了一口啤酒,店门就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周烨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领口立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快步走进来。
他看到晏明洲,脚步加快,拉开椅子坐下时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晏先生,您找我。”
以前他叫晏老板,如今改称晏先生,在江湖上,这个称呼代表着远超老板的尊重,是对有实力有担当者的认可。
晏明洲把一瓶开好的啤酒推过去,周烨赶紧双手接过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小心翼翼地给晏明洲的杯子添满。
“今天股市的事,我听说了。” 周烨放下酒瓶,语气里满是佩服,“您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我手底下的兄弟都传开了,都说您是真正的大水喉,有魄力!”
“场面话就别说了。” 晏明洲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压下心底的燥热,“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推到周烨面前。
纸条上只有两个钢笔写的字:山田。
“我要你动用和联胜在日本的所有关系网,不管是开餐馆的同乡还是在武馆教拳的同门,哪怕是跟山口组有联络的人,都算上。” 晏明洲的指尖在山田两个字上重重一点,眼神锐利,“不惜代价把山田会社的底细全挖出来,尤其是他们名下所有地产项目的财务状况。我要知道他们的钱从哪来花到哪去,有没有见不得光的窟窿。”
周烨拿起纸条,指尖微微发烫。
他瞬间明白,这不是普通的任务,这是晏明洲对他的考验,是和联胜从街头社团转型为情报渠道的关键一步,更是他向社团里那些质疑他的老家伙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晏先生您放心!三天!我保证三天之内把山田会社的老底掀个底朝天,一点都不剩下!”
晏明洲点点头,没再多说,周烨既然敢打包票就一定有办法。
和联胜在海外的关系网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而这种灰色地带的力量恰恰是对付山田会社最有效的武器。
接下来的三天,周烨几乎没合过眼。
他把和联胜在日本的所有联络点都动员起来,让在东京开中餐馆的堂叔留意食客里山田会社的员工,在大阪教咏春的师父打听建筑行业的消息,甚至通过以前帮过忙的山口组底层成员高价买通了山田会社的一个清洁工。
一份份零碎的情报通过加密传真和国际长途电话不断传回港城,有时是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便签,或者一段模糊的录音,甚至还有偷拍的文件照片。
陈默把这些情报整理成厚厚的文件夹放在晏明洲的办公桌上,“晏总,这是目前汇总的信息,山田会社旗下的山田建设,上个月在大阪的住宅项目拖欠了两百多名工人的工资引发过罢工,副社长小泉纯一郎经常深夜去银座的夜总会跟山口组的人密会,疑似有利益往来,还有传闻说他们为了拿到东京的一个项目给政府官员送过礼,但没有实锤证据。”
晏明洲翻看着文件夹,这些情报大多是些小黑料,虽然能给山田会社添点麻烦,却不足以击中要害。
他需要的是能让山田会社彻底慌神的致命弱点。
直到第三天傍晚,一份标记着加急绝密的传真送到了他手上。
传真纸有些皱,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的:“据三井银行内部线人透露,山田会社的东京湾未来城项目存在巨大资金缺口,建设资金主要来自三井银行的秘密短期贷款,贷款协议里有苛刻的对赌条款,具体内容未探明。”
东京湾未来城、三井银行、对赌条款这几个词一下击中了晏明洲的思绪。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周烨的号码,“周烨,这条线给我死死挖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东京湾未来城的贷款细节和对赌条款内容查清楚,还有三井银行跟山田会社的往来记录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周烨正在嗦泡面,听到晏明洲的命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看来自己赌对了,这条关于东京湾未来城和三井银行的线索正是晏明洲要找的能刺穿山田财团心脏的尖刀。
他立刻放下筷子:“晏先生您放心!我已经让最靠谱的兄弟盯着三井银行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把这条线索背后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您要的财务报表、贷款协议我全给您查得明明白白!”
挂掉电话,晏明洲站在寰宇星娱办公室的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玻璃。
窗外的港城街头车水马龙,双层巴士穿梭在高楼之间,街头小贩的叫卖声隐约传来,皆是一派繁华景象。
他没有选择在港城被动等待情报,从决定对抗山田财团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退缩,他要主动出击把战火直接烧到敌人的大本营里去。
晏明洲转身走回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梁家辉的分机:“接梁家辉。”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梁家辉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的声音:“明洲,找我有事?我刚跟联盟的兄弟们开完会,大家情绪还算稳定,都按你说的没抛股票。”
“老梁,辛苦了。” 晏明洲是感谢梁家辉的,他在后续安抚其他老板上帮了不少忙,“你现在以寰宇星娱的官方名义给全港所有财经媒体发一份公关稿,包括《信报》《明报》《星岛日报》,还有港城电台的财经频道,都要覆盖到。”
“公关稿?” 梁家辉愣了一下,笔尖顿在纸上,“写什么内容?是关于股市反击的计划,还是联盟的后续安排?”
“都不是。” 晏明洲看向窗外那栋象征着港城资本权力的银行大楼,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就写寰宇星娱董事长晏明洲将于后天上午搭乘国泰航空航班飞往东京,就山田财团近期在香港股市恶意做空寰宇关联企业一事与山田财团社长山田信夫当面沟通。”
“什么?!” 电话那头的梁家辉瞬间拔高了声音,“明洲,你疯了?!你单枪匹马去东京?那可是山田财团的地盘!山田信夫现在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啊!就算你有周烨的情报,在人家的主场你能讨到什么好?”
“老梁,你冷静点。” 晏明洲打断他的话,“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山田信夫以为我是来求饶的,可他不知道我是来给他送大礼的。”
“可是……” 梁家辉还想劝说,却又被晏明洲打断:“按我说的做,公关稿必须在今天下午五点前发出去,越高调越好,其他的事等我到了东京再跟你细说,那就先这样。”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留下电话那头满心焦虑的梁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