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总裁办公室铺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顾言琛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不远处紧闭的办公室门上。
那里，是林小溪的副总裁办公室。
自从上次会议室风波过去一周，公司上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某些东西，已然悄然改变。王部长与张姐的结局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所有潜藏的暗流，也确立了顾言琛无人再敢质疑的权威。而林小溪，则以其过硬的业务能力和在危机中展现出的坚韧品格，赢得了广泛的尊重，她的晋升实至名归，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但于顾言琛而言，最重要的改变，是他与林小溪之间，那层坚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他想起了那天在会议室，她在他怀中无声流泪的模样，脆弱又坚强。想起了她离开时，那轻若耳语的一句“谢谢”。那之后，他们之间依旧保持着上下级的距离，公事公办，交流简洁。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看他时，眼底那层戒备的寒霜，已经淡去了许多。
这种变化，让他沉寂了三年的心，重新变得活跃而充满期待。
内线电话的指示灯亮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林小溪。
“顾总，‘晨曦计划’的二期数据报告我整理好了，现在方便送过来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专业，听不出太多情绪。
“方便，送来吧。”他放下电话，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坐正，理了理并无需整理的领带。
很快，敲门声响起。
“进。”
林小溪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裙，剪裁得体，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长发挽起，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前几日的疲惫，显得干练又精神。
“顾总，这是二期数据的初步分析报告，重点部分我已经做了标记。”她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递给他，动作流畅自然。
顾言琛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刻翻开，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语气寻常地开口：“快到午餐时间了。楼下新开了家日料店，食材据说很新鲜，一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出工作午餐的邀请。前几天，他也尝试过两次，一次被她以“约了客户”婉拒，另一次则是“手头工作还没处理完”。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林小溪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这次的直接。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权衡。阳光恰好掠过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顾言琛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势在必得的压迫感，而是给予了她充分的选择空间。
“……好。”终于，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字眼，让顾言琛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悄然蔓延开来。他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维持着沉稳的语调：“那十二点半，楼下见。”
“好。”林小溪再次应道，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背影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韧。
十二点半，顾言琛准时出现在公司大堂。林小溪已经等在那里，正低头看着手机。午间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走过去，脚步声让她抬起头。
“走吧。”他语气自然。
两人并肩走出公司大楼，初夏的风带着一丝暖意拂面。那家日料店就在隔壁街角的商场里，距离不远不近，步行刚好。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太多交谈。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却不显得十分尴尬。曾经的亲密无间与后来的隔阂疏离，使得他们都需要时间重新适应这种并排行走的距离。
直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顾言琛状似无意地提起：“早上过来时，看到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牛肉面馆，好像还在原来那条巷子里，招牌都没怎么变。”
林小溪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大学城离公司这边并不近，他怎么会“刚好”路过？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淡淡补充了一句：“早上过来时，高架堵车，绕了一段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林小溪“哦”了一声，目光转向路口对面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大学时的画面。那家面馆店面不大，味道却极好，价格也亲民，是他们当时改善伙食常去的地方。她记得他总会把碗里不多的几片牛肉夹给她，说她太瘦了要多吃点……
绿灯亮了。
顾言琛很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示意她过马路。他的动作很快，一触即分，带着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
走进日料店，环境清雅安静。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卡座。
点餐的过程很顺利，顾言琛征询了她的意见，点了刺身拼盘、烤鳗鱼、天妇罗和几样小菜。
等待上菜的间隙，又是短暂的沉默。顾言琛为她斟了一杯玄米茶，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米香升起。
“最近工作还顺手吗？项目部那边，有没有人因为之前的事……”他找了个安全的话题开口，语气是上司对下属正常的关切。
“都很好。”林小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家都很专业，工作推进很顺利。”她回答得简洁，但态度并不敷衍。
“那就好。”顾言琛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人……”
“我会处理好的。”林小溪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自信，“顾总不用担心。”
顾言琛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职场精英的光芒，心中一动，不再多说。他欣赏的，从来就是她这份独立和坚韧。
菜品陆续上桌，精致小巧，摆盘考究。
顾言琛将她喜欢的甜虾刺身往她那边推了推，然后很自然地拿起公筷，将搭配在烤鳗鱼旁边用作点缀的几根细碎香菜，夹到了自己碟子的空处。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刻意，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习惯。
林小溪拿着筷子的手却顿住了。
她不爱吃香菜，甚至可以说是讨厌那个味道。大学时一起吃饭，他总是记得，会提前帮她把香菜挑走。后来重逢，在公司食堂或者应酬场合，他或许也注意到过，但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而此刻，这个久违的、细微到了极点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它无声地宣告着，他不仅记得她过去的一切，更试图将这份记忆，重新融入到他们当下的生活中。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情绪，只是默默夹起一块甜虾，蘸了点酱油，送入口中。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似乎比不上心底那股悄然泛起的、复杂的暖流。
“味道怎么样？”他问，目光落在她脸上。
“嗯，很好。”她轻声回答，没有抬头。
这顿午餐，在一种渐趋缓和的气氛中进行下去。他们开始聊一些公司里无关紧要的趣事，比如哪个部门又来了个活宝新人，比如行政部新换的咖啡豆味道似乎不错。顾言琛的话并不多，但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引导着话题，不会让气氛冷场。
他偶尔会提及一些大学的碎片，比如“记得你那时候很怕冷，冬天总是裹得像只小熊”，或者“学校后门那家奶茶店，你最喜欢他家的红豆布丁”。这些话语，不再是带着试探的尖刺，而是如同温润的水流，一点点冲刷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
林小溪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她没有主动去回忆，但那些被尘封的、带着阳光味道的青春记忆，却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变得清晰。
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午餐结束时，阳光正好。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之间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
回到公司大堂，电梯门前。
“谢谢顾总的午餐。”林小溪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顾言琛看着她，目光深邃，“以后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他的关心依旧带着上司的外壳，但内里蕴含的温度，彼此心照不宣。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两人走进去，并肩而立，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狭小的空间里，能清晰地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他的是清冽的雪松古龙水，她的是恬淡的白茶花香。
没有人说话，空气却仿佛不再稀薄。
“叮——”电梯到达他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门开，林小溪率先走了出去，脚步没有停留。
顾言琛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副总裁办公室的门后，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了一抹清晰的、带着满足的弧度。
破冰之旅，第一步，似乎走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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