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在火场站了半宿。
命火在体内烧得他后颈发烫,龙鳞虚影褪了又浮。
老乞丐蹲在焦黑的树桩上啃炊饼:“火候过了,该收收。”他抹了把嘴角的饼渣,“镇东老槐树底下有个密室,藏着前朝炼丹炉,你去蹲七日。”
陆江没说话,转身往镇东走。
刘砚秋追上来,塞给他个布包:“参汤,每日喝两碗。”她指尖碰了碰他发烫的手腕,眉头皱得更紧,“命火太躁,再烧下去……”
“知道。”陆江捏了捏她手背,“七日,够了。”
密室很小,仅容一人盘坐。
陆江把布包放在石台上,翻开《龙纹命诀》。
书页泛黄,最后几行字泛着金漆:“命火初显,需引天地灵气温养,急不得。”他闭目,命火从丹田升起,像条赤链蛇在经脉里游走。
第七日卯时,陆江睁开眼。
密室石壁上投着影子。赤色龙影盘在他肩头,鳞片随呼吸明灭。
他抬手,命火顺着指尖窜出三寸,又“咻”地缩回体内。
掌心还残留着灼烧感,他皱了皱眉:“能引灵气,控不住火候。”
推开密室木门,刘砚秋正蹲在槐树下翻书。
见他出来,她“唰”地站起来,书“啪”地掉在地上。
“龙影?”她盯着他肩头,声音发颤。
陆江摸了摸脖子:“命火和灵气共鸣了。”他踢了踢脚边的焦土,“但压不住,再练要走火。”
刘砚秋弯腰捡书,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张字条。
她捡起来,瞳孔骤缩:“寒心石?”
陆江凑过去。
字条上的字被虫蛀了大半,只剩半行:“命火暴戾,寒心石为引可封。”
“师父的笔记。”刘砚秋指尖发抖,“他说寒心石在极北雪山,能镇命火。”
“雪山?”陆江摩挲下巴,“远么?”
“先不急。”刘砚秋把字条塞回书里,“赵灵儿呢?”
陆江这才发现,往常蹲在院门口等他的小丫头没影儿。
他转身要找,镇口传来梆子响。是王婶的声音:“江哥儿!你家小丫头让人掳走了!”
陆江脚步顿住。
王婶跑过来,手里攥着半片药锄:“灵儿去后山采雪参,没回来。我寻到山脚下,见着这……”她摊开手,药锄刃口有道细血痕。
刘砚秋脸色一白:“王府的人?”
“除了周横那孙子,还有谁?”老乞丐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拎着酒葫芦,“刚有个灰衣人往镇外跑,怀里揣着个包袱,看着像灵儿的红肚兜。”
陆江摸向腰间玄铁匕首。刀鞘还温着,是昨夜命火烧过的余温。
“战书。”
镇口老槐树上钉着张纸。
陆江扯下来,墨迹未干:“交出命火秘术,换小丫头一命。破庙见。”落款是周横的朱印,还滴着血。
“陷阱。”刘砚秋捏着字条,“破庙在镇外乱葬岗,周横那厮肯定埋了人。”
“我去探探。”老乞丐晃了晃酒葫芦,“你俩在镇里等着。”
“不用。”陆江把战书揉成团,“让柳婶家的二丫头扮我。”他指了指蹲在墙根啃黄瓜的小丫头,“穿我的青衫,戴斗笠。”
月上三竿时,破庙的荒草动了动。
“来了?”暗桩的刀在月光下闪了闪。
戴斗笠的“陆江”掀开门帘,脚步虚浮。
暗桩刚要扑,房梁上突然坠下个人。是老乞丐,酒葫芦砸在他后颈,“砰”地晕过去。
“机关。”“陆江”摘下斗笠,是柳家二丫头,“地上有绳套。”她蹲下身,指尖勾出根细铁丝,“连着房梁的刀。”
庙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陆江缩在柴堆后,命火在掌心凝成小红点。
他看见沈青衣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的匕首泛着冷光。
“废物。”她踢了踢暗桩的腿,“人呢?”
“在这儿。”陆江从柴堆后站起,命火“轰”地窜起来。
柴堆“腾”地烧着,火星子溅到沈青衣脸上。
她旋身拔刀,刀光劈向他咽喉,却劈了个空。陆江早闪到她身后,玄铁匕首抵住她后颈。
“灵儿呢?”
沈青衣冷笑,突然反手扣住他手腕。
陆江吃痛,匕首落地。
她抬腿踹向他膝盖,却见他眼底金纹大盛,命火裹着热浪涌来。
她踉跄后退,撞翻供桌,“轰”地砸在地上。
“在……在神像后面。”她喘着气,“地窖。”
陆江掀翻神像,露出个地洞。
赵灵儿缩在里面,嘴上贴着胶布,见他来,眼泪“唰”地流下来。
他扯掉胶布,把她抱出来:“别怕。”
“走!”刘砚秋从庙外冲进来,“周横带了人!”
陆江把赵灵儿塞给她,转身看向沈青衣。
那女人已翻出窗口,月光下,她腰间坠着块玉牌。“无相宫·左使”。
“站住!”陆江追出去,却只捡到半块玉牌。
他捏着玉牌,指节发白。
十年前玄鼎国覆灭时,他见过同样的纹路。在屠城士兵的腰牌上。
“陆江!”刘砚秋在庙门口喊他。
陆江攥紧玉牌,转身跑向她。
赵灵儿在她怀里抽抽搭搭,眼泪沾湿了刘砚秋的衣襟。
“寒心石。”刘砚秋轻声说,“得尽快。”
陆江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掌心的玉牌硌得生疼。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金纹,低声道:“无相宫……”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老乞丐蹲在破庙废墟上啃馒头。
他望着陆江的背影,酒葫芦里的酒晃出些声响:“这把火,要烧到雪山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