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守护者爆碎的余烬尚未完全飘散,刺骨的寒意与死亡的怨念仍弥漫在祭坛空间中。苏晚晚拄着膝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痛楚和冰渣摩擦喉咙的腥甜。真元近乎枯竭,经脉空荡刺痛;识海中,那暗金色的神核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灵魂的创伤更是雪上加霜,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身体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寒气顺着伤口疯狂侵入,试图将她从内到外冻结成一具冰雕。
油尽灯枯。这是她穿越至今,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
剩余的七具冰雕尸身虽然因狼王之瞳被净化一丝而力量衰减,动作迟滞,但它们眼眶中重新稳定下来的幽蓝鬼火,依旧死死锁定着苏晚晚,杀意未减。它们缓缓移动,再次形成合围之势,干枯的利爪抬起,凝聚着残余的冰寒死气。
完了吗?
苏晚晚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连那七具尸身逼近的脚步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心智。
不……不能……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精神陡然一振!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祭坛中央那枚被黑气缠绕的狼王之瞳上。
那因为被她净化了一丝而略显清明的核心处,一丝微弱的、与她体内苍狼赠予的地脉灵乳同源的苍凉气息,正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的黑气,如同黑暗中挣扎的星火。
苍狼的委托……玄鸟的使命……星宿海月无瑕和那些勇士的牺牲……还有她自己,挣扎求存至今的执念……
无数画面在她脑中闪过,最终凝聚成一股不甘的火焰,在她濒死的眼眸中重新燃起!
她还没有完成承诺!还没有走到终点!怎能倒在这里?!
“呃……啊——!”
她发出一声嘶哑如野兽般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挺直了几乎要佝偻下去的脊梁!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却也让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疯狂!
她没有真元了,没有精神力了,甚至连移动都困难。
但她还有……血!还有……意志!还有那枚与她命运相连的玄鸟铁牌!
她颤抖着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用指甲狠狠划开左手腕脉!滚烫的、蕴含着地脉灵乳残余药力与她自身不屈意志的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
与此同时,她将残存的所有意念,那守护灵枢的信念、净化污秽的决心、对盟友的承诺、以及自身超越生死的不屈,全部灌注进一直紧握在左手掌心的玄鸟铁牌!
“以我之血……燃我不灭之魂……玄鸟……苍狼……助我!”
她嘶声呐喊,将流淌着鲜血的左手,猛地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按在了那通往祭坛的能量脉络之上!也将那吸收了地脉灵乳药力与她不屈意志的鲜血,透过冰层,遥遥指向祭坛上的狼王之瞳!
这是一种最原始、最残酷,也最直接的献祭与呼唤!她在用自己的生命本源与灵魂意志作为祭品和桥梁,强行沟通玄鸟铁牌中沉寂的战魂,并试图引动狼王之瞳深处,那属于苍狼一族的古老圣灵!
“嗡——!”
玄鸟铁牌在她掌心剧烈震颤,变得滚烫!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却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淡金色战魂意志,如同最后的星火,被点燃了!它没有爆发出来,而是顺着苏晚晚的鲜血与意志构筑的桥梁,跨越空间,精准地注入了那枚狼王之瞳!
也就在这一刻,苏晚晚那蕴含着地脉灵乳气息与不屈意志的鲜血,仿佛成为了最好的催化剂,触及了狼王之瞳最核心的本源!
“嗷呜——!!!”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洪荒、充满了无尽威严、愤怒与解脱的狼嚎,猛地从狼王之瞳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物理意义上的音波,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震得整个冰洞嗡嗡作响,连那七具逼近的冰雕尸身都动作一滞,眼眶中的鬼火剧烈摇曳,露出了本能的恐惧!
狼王之瞳内部,那片被漆黑纹路污染的风雪宇宙骤然沸腾!纯净的、苍凉的、带着蛮荒霸主气息的雪白光芒,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那蔓延的漆黑纹路在这纯粹的本源光芒冲击下,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
虽然未能完全净化,但核心区域近三成的黑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苏晚晚的净化与内部圣灵的苏醒)硬生生驱散了!
狼王之瞳的光芒大盛,那枚晶莹的眼球仿佛活了过来,瞳孔处,一点凝聚到极致的雪白灵光骤然亮起,如同狼王睁开了睥睨天下的眼眸!
一道模糊的、由纯粹光与威严构成的巨狼虚影,自狼王之瞳上升腾而起!它仰天长啸,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那七具冰雕尸身在这蕴含着苍狼圣灵本源威压的咆哮中,如同遇到了真正的天敌克星,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身体表面的青灰色迅速褪去,重新覆盖上厚厚的坚冰,眼眶中的鬼火瞬间熄灭!它们保持着最后惊恐的姿态,被重新冰封,变回了八尊真正的、毫无生机的冰雕!
危机,竟以这种方式解除了!
而祭坛中央,那被黑气缠绕的左翼灵枢碎片,似乎也因为狼王之瞳的爆发与圣灵苏醒带来的纯净气息,光芒稳定了一丝,传递出的痛苦意念也减弱了不少。
苏晚晚保持着按地的姿势,手腕处的鲜血还在流淌,但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她看着那威严的巨狼虚影,看着重新被冰封的守护者,看着光芒稍盛的灵枢碎片,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一松。
无尽的疲惫与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那巨狼虚影低下头,那由光芒构成的、无比威严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审视,有感激,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与未来的某种联系。
随后,巨狼虚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了光芒大盛的狼王之瞳中。那颗眼球状的宝石,虽然依旧有一部分被黑气缠绕,但核心处已然恢复了纯净与灵动,静静悬浮在祭坛上,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苍凉气息。
冰洞内,重归寂静。
只有苏晚晚倒在冰冷的祭坛边缘,身下是一滩渐渐凝固的鲜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天。
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纯平和的能量,从祭坛上的狼王之瞳中分离出来,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流淌到苏晚晚身边,渗入她手腕的伤口,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与濒临破碎的灵魂。
这能量带着狼族特有的坚韧与苍凉,与她体内残留的地脉灵乳药力、玄鸟战魂气息奇异地融合,开始缓慢地修复着她的伤势……
当苏晚晚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和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幽蓝的冰窟和中央的黑色祭坛。
她还活着。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内视己身,情况依旧糟糕透顶。真元干涸,经脉受损严重,识海中的神核虽然不再继续碎裂,但裂纹遍布,光芒黯淡,恢复起来不知要何年何月。灵魂的创伤更是沉重。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股侵入体内的冰寒死气,似乎被狼王之瞳后来渡入的那丝平和能量中和、驱散了,不再继续破坏她的生机。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祭坛基座上,看着那枚悬浮的、已然恢复部分清明的狼王之瞳,心中百感交集。
她完成了对苍狼的部分承诺,净化了圣物核心。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葬送了自己。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她休息了许久,才勉强积蓄起一丝力气,从行囊中找出最后几颗疗伤丹药服下。药力化开,带来微弱的暖流,聊胜于无。
她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此地虽然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无论是“暗影”可能的后续手段,还是这雪山本身的环境,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目标,依旧是左翼灵枢的核心。虽然碎片在此,但真正的核心,根据感应,应该还在更深的地下,被更强的封印封锁着。
她看了一眼狼王之瞳,轻声道:“苍狼前辈,晚辈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希望他日,能有机会为您彻底净化圣物。”
狼王之瞳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扶着祭坛,艰难地站起身。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冰洞另一侧一个之前被冰雕尸身挡住、如今显露出来的狭窄通道,一步一踉跄地,走了过去。
通道向下,黑暗而寒冷,不知通向何方。
但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