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铁牌传来的“归来”二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晚心中漾开层层涟漪。这呼唤并非强制,更像是一种遥远的指引,带着古老的悲怆与期待。她无法确定这意念的源头是善是恶,但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她打破眼前困局,乃至更深层次了解自身“梅花烙”与《石魄经》渊源的关键。
然而,鹰庐戒备森严,允禵的监视无处不在,此刻贸然回应或试图离开,无异于自寻死路。她需要耐心,需要等待一个契机,更需要提升自身应对变局的能力。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晚表现得更加安分守己。她每日里不是待在书房翻阅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典籍,便是在露台上晾晒、处理药材,偶尔还会主动向萧决请教一些关于青海风物、部族信仰的问题,姿态谦和,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被软禁的现状。
萧决对她的配合似乎颇为满意,看守虽未放松,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略微缓和了些许。
苏晚晚利用这份“平静”,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对“残篇·炼神”的修炼和精神力的锤炼中。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观想,开始尝试极其缓慢、谨慎地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石魄之力,依照“炼神篇”起始部分最基础、看似最无害的路线运行。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那诡异行气路线带来的精神刺痛与经脉鼓胀感清晰无比,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但她对医学和人体经络的理解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总能在那微妙危险的临界点前及时停下,并凭借《石魄经》上卷打下的坚实根基和“梅魄”印记的温养,缓缓修复那细微的损伤。
过程痛苦而缓慢,但成效也是显着的。她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练,感知范围从周身数丈渐渐扩展至十余丈,对能量波动的敏感度也大幅提升。她甚至能隐约“听”到楼下守卫均匀的呼吸声,能通过地面极其细微的震动,判断出巡逻队经过的大致人数和方向。
同时,她并未放弃对地下能量节点的探索。通过连日来的精神感应和观察,她基本确定,那个能量节点核心就在底层被列为禁地的仓库正下方。而仓库的守卫是固定的四人一班,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轮换时会有极其短暂的交叉空档。仓库大门是厚重的包铁木门,锁具复杂,强行突破绝无可能。
她需要钥匙,或者,找到其他入口。
这一日,她在书房翻阅一本前朝遗留的、关于星象占卜的残卷时,无意中发现了几页夹在书中的散页。纸张材质与她得到的那张神秘地图类似,薄如蝉翼,上面用类似的密文和简略的线条,勾勒着一幅……星图?
苏晚晚心中一动,仔细研读。这星图并非常见的二十八宿,而是标注了七颗异常明亮的星辰,其排列方式,竟与她手中地图上的七个光点隐隐对应!星图旁边,同样有密文注解。
她强忍激动,利用之前破译黑水故城密文积累的经验,结合《石魄经》上卷的符文,废寝忘食地解读起来。数日后,她终于勉强破译出了部分内容:
“星垂平野,魄汇灵枢……七窍映辉,天门洞开……玄鸟指引,归墟所在……”
“七窍”对应七个光点,“玄鸟指引”与她铁牌的感应不谋而合。“归墟所在”?归墟是传说中海之尽头,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这显然是一种隐喻。真正的含义,或许指向某个终极的秘密,或者《石魄经》下卷的真正埋藏之地?
而最让她在意的是“魄汇灵枢”四字。“魄”可指石魄之力,“灵枢”在中医指关键穴道,在此处,是否意指能量汇聚的节点?她立刻联想到鹰庐地下的能量节点!难道这节点,就是这片区域的“灵枢”之一?是七个光点能量场域的一个枢纽?
这个发现让她豁然开朗。如果每个光点都对应一个类似的“灵枢”节点,那么掌握这些节点,是否就能掌控某种力量,或者开启所谓的“天门”?
她手中的地图和星图,就是寻找和利用这些“灵枢”的钥匙!
就在苏晚晚沉浸于破解星图奥秘之时,碉楼高层那位“故人”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咳嗽声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有时甚至能听到瓷器摔碎和压抑的痛哼声。整个碉楼的气氛都因这病情而蒙上一层阴影,连巡逻守卫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允禵来看望苏晚晚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便来了,眉宇间也带着化不开的阴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时机似乎正在成熟。
苏晚晚决定主动出击。她精心配制了一剂“宁神止咳”的香料,其中加入了少量能安神定魄的药材,并微妙地融入了一丝极其温和、绝难察觉的石魄之力。这丝力量并非为了治疗,而是作为一种独特的“印记”和试探。
她寻了个机会,在萧决前来时,将那盒香料呈上:“萧将军,晚晚听闻王爷那位故人咳喘难眠,心中甚是不安。此乃晚晚用此地药材配制的宁神香,点燃后有安神静气、舒缓喉肺之效,或可略减病者之苦。晚晚人微言轻,不敢冒昧,还请将军代为转呈王爷,聊表心意。”
她态度诚恳,理由充分,且只是贡献一盒香料,并未要求亲自诊治,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允禵的戒心。
萧决看着那盒散发着清雅药香的香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郡主有心了,末将会代为转呈王爷。”
香料送出去后,苏晚晚便耐心等待。她每日依旧在露台“处理药材”,精神力却高度集中,感应着碉楼内的气息变化。
第一天,毫无动静。 第二天,依旧如此。 直到第三天夜里,苏晚晚正在观想“炼神篇”,忽然,她感应到那盒香料被点燃了!微弱的药香混合着她那丝独特的石魄之力印记,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灯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位置正在碉楼高层,那位“故人”的房间!
成功了!她的“印记”已经送达。
接下来的几天,她通过那丝石魄之力印记的微弱反馈,隐约感知到那位“故人”的气息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咳嗽的频率也有所下降。这证明她的香料起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也证明允禵对她医术的信任度在悄然提升。
同时,她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那宁神香点燃,她怀中的镇魂石和“梅魄”印记,与地下能量节点的共鸣似乎也会增强一丝。仿佛那香气中的石魄之力,成了一个微小的放大器或协调器。
难道,这地下的“灵枢”能量,可以对特定的石魄之力产生回应?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苏晚晚脑中逐渐成形。
又过了两日,苏晚晚估算着那盒香料即将用完,她再次找到萧决,这次她直接提出了请求:“萧将军,上次的宁神香似乎有些效果,晚晚心甚慰。只是此香配制不易,其中几味药材需新鲜采摘炮制效果方佳。晚晚观谷内气候土壤,似乎生有类似药草,不知将军可否允许晚晚在护卫陪同下,于碉楼附近有限区域内采集一些?也好继续为王爷故人略尽绵力。”
她再次以“治病”为由,提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小范围活动请求。目标直指碉楼底层,靠近那禁地仓库的区域!她早已观察过,那片区域的背阴处,生长着几种她所需药材的替代品。
萧决沉吟良久。苏晚晚近日来的安分守己,以及那宁神香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让他对她的戒备有所降低。采集药材这个要求,范围限定在碉楼周边,又有护卫紧跟,似乎风险可控。
最终,允禵那边似乎也默许了。萧决点头应允:“可。末将会安排两人陪同郡主,但请郡主务必不要离开碉楼十丈之外,尤其……莫要靠近西侧仓库重地。”他特意点出了仓库,警告意味明显。
“晚晚明白,多谢将军。”苏晚晚恭顺地回答。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苏晚晚提着一个小药篮,在两名神情冷峻的银狼卫“陪同”下,走出了碉楼。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踏出这座囚笼,尽管范围有限,但清新的空气和广阔的视野依旧让她精神一振。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如同一个真正专注的医者,开始在碉楼墙根、石缝间仔细寻找所需的药草。她动作舒缓,不时蹲下身,用小巧的药锄挖掘,或是采摘叶片,放入篮中。
她刻意地、不着痕迹地向着西侧仓库的方向慢慢移动。那两名银狼卫紧随其后,目光如炬,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
就在距离仓库尚有五六丈远,恰好处于守卫视线死角的一片茂盛草丛旁,苏晚晚“发现”了一株她需要的药草。她蹲下身,假装小心翼翼地挖掘,实则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起来,同时暗中将怀中的镇魂石贴近地面,全力催动“梅魄”印记和“炼神篇”凝聚的精神力,向地下那个能量节点探去!
这一次,有了镇魂石作为媒介,以及她这些时日精神力的增长,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看”到了!在地下深处,并非想象中的洞穴或密室,而是一个天然的、如同水晶簇般缓缓脉动着的能量聚合体!它散发出精纯而古老的石魄之力,其核心处,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形状……像是一块碑?或者,一个匣子?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这能量节点的外围,她感应到了人为布置的痕迹!那是一些极其隐晦的能量引导纹路,如同锁链般缠绕在节点周围,似乎在汲取、或者说……封印着这节点的部分力量!这些纹路散发出的能量气息,带着一种阴冷的、与她之前接触过的“暗夜之眼”和“无面者”都不同的质感,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允禵知道这个节点的存在吗?这些封印般的纹路,是他布置的,还是更早之前就存在?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感知更多细节时,异变突生!
“嗡——!”
她怀中的镇魂石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与此同时,地下那能量节点似乎被她的精神力与镇魂石彻底激活,一股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向上涌来!
“什么人?!”
仓库前的四名守卫瞬间警觉,厉声大喝,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苏晚晚所在的方向!那两名陪同的银狼卫也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将苏晚晚隐隐护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仓库方向和她。
苏晚晚心中叫糟,立刻切断了精神感应,将镇魂石紧紧捂住,那股涌动的能量波动才缓缓平息下去。她迅速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茫然:“发生何事?可是晚晚采摘药草,惊扰了守卫?”
她将一切推诿于不知情的“惊扰”。
一名仓库守卫快步走来,目光如电般扫过苏晚晚和她手中的药篮,又看了看那两名陪同的银狼卫,冷声道:“郡主,此处乃禁地,请速速离开!”
“是晚晚冒失了,这就离开。”苏晚晚从善如流,立刻提着药篮,在那两名银狼卫的“护送”下,快步返回了碉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苏晚晚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实在太过冒险,也太过惊险。她几乎暴露了自己能感知地下秘密的能力。
但冒险的回报也是巨大的。她确认了地下能量节点的存在和大致形态,发现了那疑似封印的纹路,更重要的是,她感应到节点核心那“碑”或“匣子”状的物体!那会不会就是允禵如此重视此地的原因?会不会与《石魄经》有关?
而且,通过镇魂石与节点的共鸣,她隐约捕捉到,那节点散发出的能量,似乎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引导和利用。或许,这就是“魄汇灵枢”的意义?
惊魂甫定之余,苏晚晚的心却更加火热。鹰庐的秘密正在她面前一点点揭开。允禵的软禁,反而成了她探索这些秘密的“保护伞”。
她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需要想办法破解那地图和星图,找到其他“灵枢”,更需要弄清楚“玄鸟”和“归来”的真正含义。
就在她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萧决。
“郡主,”萧决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听不出喜怒,“王爷有请。”
苏晚晚心中一凛。是因为刚才仓库旁的异动吗?允禵要亲自盘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脸上恢复平静,打开了房门。
“有劳萧将军带路。”
无论允禵是何目的,她都必须去面对。这场在鹰庐之中,于无声处进行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更加关键的阶段。而她手中掌握的筹码,正在一点点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