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厮杀声如同沸腾的鼎镬,兵刃撞击声、怒吼声、濒死的惨嚎声不绝于耳。火光在帐篷布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容钦持剑护在苏晚晚身前,眼神锐利如鹰,低声道:“郡主,来人武功路数狠辣,不像普通江湖匪类,倒像是……军中好手混杂着死士!”
军中好手?苏晚晚心头一沉。难道连甘肃的驻军也被人渗透了?劳景德一个布政使,能有如此能量?
“不能坐以待毙!”苏晚晚当机立断,“容统领,我们杀出去,与张参将他们汇合!”她深知,自己这个主心骨若被困死在此,整个赈疫队伍和刚刚稳定的局面将瞬间崩塌。
“得罪了,郡主!”容钦说了一声,一手持剑,另一手护住苏晚晚肩头,低喝一声,“跟我冲!”
剑光暴涨,如同惊鸿匹练,瞬间撕裂帐篷!容钦护着苏晚晚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
帐外已然是一片混战的修罗场。数十名黑衣蒙面的刺客,正与张参将、李参将率领的官兵以及容钦带来的粘杆处好手激烈厮杀。这些刺客果然如容钦所说,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其中几人招式大开大阖,隐隐带有军阵痕迹,而另一些则诡谲阴狠,专攻下三路,完全是死士作风。
苏晚晚的出现,立刻成了所有刺客的目标!数道黑影舍弃对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扑而来!
“保护郡主!”张参将目眦欲裂,挥刀奋力抵挡。
容钦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将苏晚晚牢牢护在身后。但刺客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一时间竟被团团围住,险象环生!
一枚淬毒的袖箭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苏晚晚的肋下!此时容钦正被两名使刀的死士缠住,回救不及!
眼看毒箭及体,苏晚晚瞳孔猛缩!生死关头,她福至心灵,体内那丝《石魄诀》修炼出的内力与掌心的“梅魄”印记骤然共鸣!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拧腰,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淡白光晕,对着那枚毒箭猛地一拂!
“叮!”
一声轻响,那枚去势凶猛的毒箭,竟被她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拂,改变了方向,擦着她的衣襟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桩!
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那发射袖箭的刺客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苏晚晚自己也愣住了,随即狂喜!这是《石魄经》上记载的一门名为“石魄拂云手”的防身技巧,讲究以巧劲和石魄之力化解攻击。她只是初学,情急之下施展,竟有如此奇效!
这一下,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让她信心大增!
她不再仅仅是需要保护的累赘!她清叱一声,袖中银针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出,专攻刺客眼目、关节等脆弱之处,同时脚下步伐变幻,巧妙地避开攻击,偶尔辅以初成的“石魄拂云手”格挡,虽不能克敌制胜,却也能勉强自保,极大地减轻了容钦的压力。
她的加入,如同在僵持的天平上投下了一颗关键的砝码。官兵们见郡主如此神勇,士气大振,怒吼着奋力反击。
激战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刺客丢下十余具尸体,见事不可为,一声唿哨,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营地一片狼藉,伤亡统计很快报了上来:官兵死十七人,伤三十余;粘杆处好手折了两人;随行医官有一人不幸罹难。
苏晚晚看着满地狼藉和伤亡的将士,脸色冰寒。她走到那名被灭口的粘杆处探子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除了后心的飞刀,在他紧握的手心中,发现了一小块被死死攥住的、质地特殊的黑色布片,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符文,与她之前在康亲王府暗室见过的“暗夜之眼”标记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更加复杂!
这不是劳景德能拥有的东西!这背后,果然站着“暗夜之眼”的高层,甚至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影尊”!
“劳景德……”苏晚晚站起身,目光投向陇西城方向,杀机凛然,“是该会会这位布政使大人了!”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陇西府衙大门被粗暴地撞开,张参将率领如狼似虎的京营兵士直冲而入,府衙差役试图阻拦,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苏晚晚一身官服,在容钦和众多兵士的护卫下,径直闯入布政使司衙门后堂。
劳景德显然没料到苏晚晚会如此迅疾、强硬地打上门来,他刚起身,衣衫不整,看到杀气腾腾的众人,脸色瞬间惨白:“安……安和郡主!你这是何意?擅闯官衙,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苏晚晚冷笑一声,将那块黑色布片掷于他面前,“劳大人,认识此物吗?”
劳景德看到那布片,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此……此乃何物?本官不知!”
“不知?”苏晚晚步步紧逼,“昨夜有刺客袭营,欲取本官性命!其中混有军中好手!死士怀中搜出此物!而本官派去调查款项和西域商队的探子,昨夜在你府外被灭口!临死前指认,你劳景德,与那投放疫毒、阻挠赈疫的逆党‘暗夜之眼’勾结!你还有何话说?!”
她每说一句,劳景德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冷汗涔涔而下。
“污蔑!这是污蔑!”劳景德嘶声力竭,“郡主!你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
“无凭无据?”苏晚晚猛地一拍桌案,声震屋瓦,“朝廷拨付的八十万两防疫款项,被你截留大半,致使陇西防疫形同虚设,百姓死伤枕藉!这就是证据!你府中昨夜有神秘人潜入,密谈至深夜!这就是证据!需要本官将人证物证一一摆在你这大堂之上吗?!”
她气势如虹,字字诛心!身后的张参将、李参将以及众多兵士,皆怒视劳景德,只要苏晚晚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他拿下。
劳景德被这连番质问和强大的气势彻底击垮,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这位年轻的郡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势,更加精明,手段也更加狠辣。
“是……是有人逼我的……”劳景德涕泪横流,终于崩溃,“他们……他们抓了我的幼子……我若不听命,就……就……”
“他们是谁?!”苏晚晚厉声追问。
“我……我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只知道……他们都听命于一个被称为‘影尊’的人……联络我的,是一个……一个声音嘶哑,总是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他好像能调动……调动……”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不好!他服毒了!”容钦脸色一变,上前探查,随即摇头,“是藏在齿间的剧毒,见血封喉。”
苏晚晚看着劳景德迅速僵硬的尸体,眉头紧锁。线索又断了!这“暗夜之眼”行事果然滴水不漏。不过,劳景德的崩溃,至少证实了她的推断,也揪出了甘肃官场的一条大蛀虫。
她立刻下令:“张参将,即刻接管陇西城防,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李参将,率兵查抄布政使司衙门及劳景德府邸,搜寻一切与逆党往来证据!王知府!”
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王知府连滚爬爬地过来:“下……下官在!”
“劳景德已伏法!现由你暂代布政使一职,全力配合本官赈疫!若再敢怠慢,劳景德就是你的下场!”
“是!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唯郡主马首是瞻!”王知府磕头如捣蒜。
以雷霆手段肃清官场障碍后,苏晚晚的政令终于得以畅通无阻。药材、款项、人手被迅速调动起来,防疫措施被强力推行。加上她神医手段和《石魄经》的辅助,陇西府的疫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控制住。
消息传开,整个甘肃震动。安和郡主苏晚晚之名,不再是简单的“神医”,更添上了“铁腕”、“强势”、“背景深厚”的神秘色彩。
然而,苏晚晚并未有丝毫放松。劳景德临死前未说完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调动……”,他能调动什么?军队?还是其他更可怕的力量?
“影尊”……青铜面具人……“暗夜之眼”在甘肃的网,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深。劳景德,恐怕也只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而已。
她站在陇西城头,望着西北方向更加苍茫辽阔的天地。甘肃之行,远未结束。肃清官场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对手,还隐藏在更深沉的暗处。而她那逐渐苏醒的“梅魄”与日益精进的《石魄经》,将是她揭开迷雾、斩破荆棘的最强利器。
陇右惊变,暂告一段落。但一场席卷整个甘肃,乃至牵扯更广的巨大风暴,正在她的脚下,悄然酝酿。下一步,是该去会会那位态度暧昧的按察使马文渊,还是直接剑指那隐藏在“影尊”阴影下的真正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