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赫舍里府归来后的几日,苏晚晚表面如常,暗中却与胤祥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引蛇出洞”的计划。粘杆处的精锐被分批秘密调往天津卫附近,对弘晟的别院进行更严密的监视,同时,一张针对可能出现的“夺石”行动的大网,也在京城悄然撒开。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计划完全展开,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暂时的平静,也将潜在的危机瞬间引爆。
这日清晨,苏晚晚刚踏入太医院,便觉气氛异常。几位太医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右院判周鹤年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苏院使,你来得正好。”周鹤年语气急促,“宫中出事了!”
苏晚晚心中一凛:“何事?”
“是……是齐妃娘娘宫里的二阿哥,弘昐(根据正史,齐妃李氏所生皇二子弘昐幼殇,此处借用其名,设定为体弱多病)。”周鹤年压低了声音,“昨夜突发急症,高烧不退,身上……身上出现了诡异的红斑!”
红斑?!苏晚晚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强自镇定,问道:“何种红斑?太医可曾诊视?”
“去诊视的是张太医和李太医。”周鹤年道,“据回报,红斑初起于胸背,色红如朱,形态……形态颇为奇特,似……似花瓣状。两位太医初步诊断为‘丹毒’或‘风疹’,但用药后效果不显,阿哥反而愈发躁动不安,时有谵语。皇后娘娘已下令封锁消息,并命太医院即刻会诊。”
花瓣状红斑!谵语!苏晚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症状,与云珠郡主描述的“梅煞”初期症状何其相似!难道……“暗夜之眼”已经动手了?目标竟然是齐妃的儿子,雍正的年幼儿子?!
是丁!齐妃李氏虽因弘时之事与苏晚晚暂时和解,但其家族在朝中仍有一定势力,且齐妃本人也曾是“暗夜之眼”利用过的棋子。对她之子下手,既可打击齐妃及其背后家族,扰乱后宫,又可试探雍正的反应,甚至可能借此将祸水引向他人(比如与齐妃有过节的苏晚晚)!好一石数鸟的毒计!
“会诊何时开始?我需立刻入宫!”苏晚晚当机立断。无论这是不是“梅煞”,她都必须在场。若真是,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和那块镇魂石,才有可能挽回局面!
“就在半个时辰后,长春宫(齐妃居所)偏殿。”周鹤年道,“苏院使,此事蹊跷,你……”他欲言又止,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苏晚晚明白他的意思。此事凶险异常,若处理不当,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引火烧身。但她别无选择。“我明白,多谢周大人。”
她立刻返回院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药箱,将可能用到的解毒丸、清心丹以及那枚至关重要的镇魂石贴身藏好,又特意带上了那套陈实功留下的、经过她改良的银针。粘杆处派来的四名侍卫得知她要入宫,两人明面跟随至宫门,另外两人则通过特殊渠道,设法在宫墙内接应。
长春宫此时已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宫人皆低头屏息,行色匆匆。偏殿内,气氛更是凝重。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紧握帕子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焦虑。齐妃李氏早已哭肿了双眼,不顾形象地守在寝榻旁,看着榻上那个年仅六岁、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不时发出痛苦呓语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绞。
太医院院使、院判以及几位资深太医都已到场,正在低声讨论,个个眉头紧锁。张太医和李太医更是额头见汗,显然压力巨大。
苏晚晚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妃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臂,泣不成声:“苏晚晚!苏晚晚你救救弘昐!救救他!他们……他们都没办法……”
皇后沉声道:“齐妃,稍安勿躁,让苏院使诊视。”她的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苏院使,弘昐情况危急,太医院众说纷纭,你且看看,务必尽力。”
“微臣遵旨。”苏晚晚冷静行礼,快步走到榻前。
只见弘昐阿哥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小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苏晚晚轻轻掀开锦被一角,解开他的寝衣,胸背处那片片猩红的花瓣状斑疹便赫然映入眼帘!那斑疹边缘清晰,形态确实酷似梅花花瓣,颜色鲜艳欲滴,触手灼热!
苏晚晚心中一沉,这外观,与云珠郡主描述的“梅印”极为吻合!她立刻伸手搭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洪大而数,却又在洪数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沉涩与紊乱,绝非寻常丹毒或风疹的脉象!更让她心惊的是,当她靠近弘昐时,贴身藏着的镇魂石,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凉意!
是“梅煞”!几乎可以确定!
“苏院使,如何?”皇后见她神色凝重,出声问道。
苏晚晚收回手,深吸一口气,环视在场众人,沉声道:“皇后娘娘,齐妃娘娘,诸位同僚。依微臣之见,阿哥所患,恐非寻常丹毒或风疹。”
“不是丹毒风疹,那是什么?”太医院院使忍不住问道。
苏晚晚目光锐利,一字一顿道:“此症状,微臣曾在一本前朝医学孤本中见过类似记载,名为——‘梅煞’!”
“梅煞?”众人皆是一愣,显然从未听闻。
“何为‘梅煞’?”皇后追问。
“据古籍所载,‘梅煞’并非天然疫病,而是一种极为阴寒歹毒的……人为培育之毒!”苏晚晚语出惊人,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人为培育之毒?”齐妃失声惊呼,脸色煞白,“谁?谁敢谋害皇子?!”
皇后凤目含威,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苏晚晚身上:“苏院使,此言可有依据?此毒……何解?”她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晚晚知道,此刻绝不能说出“梅花烙”标记和“暗夜之眼”之事,那会引起更大的恐慌,且无实证。她只能从医理和古籍角度解释:“依据在于阿哥的脉象与斑疹形态,与古籍记载高度吻合。且此毒霸道,常规清热解毒之法无效,反而可能助长其焰。”她顿了顿,迎着所有质疑和期盼的目光,郑重道:“至于解法……古籍中提及,需以一味名为‘石魄’的海外奇石为引,辅以特殊针法及汤药,或可一试。”
“石魄?”院使皱眉,“此物闻所未闻,何处去寻?”
苏晚晚从怀中取出那枚用软布包裹的镇魂石,打开:“微臣机缘巧合,偶得此石,正是古籍中所载‘石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灰白色、纹路奇特的石头上,充满了怀疑与惊异。一块石头,能解如此奇毒?
皇后凝视着苏晚晚,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齐妃更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苏晚晚一人之身。
良久,皇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如此,苏晚晚,本宫便将弘昐交予你。需要什么,太医院所有人,包括本宫,皆听你调遣。务必……救回阿哥!”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苏晚晚深深一拜。她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医术的考验,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博弈。成功了,或能赢得喘息之机,找到反击的突破口;失败了,不仅弘昐性命不保,她自己也必将万劫不复。
她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她请求皇后彻底封锁长春宫,所有接触过阿哥的宫人暂时隔离,所用物品一律严格检查处理,防止可能的“毒源”扩散——她必须假设这“梅煞”可能具有传染性,或者其激活媒介可能残留。
接着,她开出药方,并非直接解毒,而是以扶助正气、稳固心脉为主,如人参、麦冬、五味子等,稳住弘昐不断衰弱的生机。
最重要的,是“石魄导引”之法。她按照陈实功笔记中残缺的记载,结合自己的理解,以特殊手法持握镇魂石,在其纹路上缓缓摩挲,然后将其悬于弘昐胸口斑疹最密集之处上方约一寸距离。
她凝神静气,仔细观察。起初并无变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内力(源自刘一手所授导引术)的细微催动下,那镇魂石表面似乎变得更加温润,而弘昐身上那灼热的红斑,竟真的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颜色微微黯淡了一分!同时,镇魂石传递给她的那丝凉意,似乎也明显了一丝!
有效!陈实功的法子真的有效!这镇魂石确实能“吸附”或“中和”那“梅煞”之毒!
苏晚晚精神大振,立刻辅以银针,刺向弘昐周身几处大穴,疏导体内紊乱的气机,引导那被镇魂石吸出的“毒气”缓缓导出。
整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苏晚晚额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手法稳定,眼神专注,仿佛外界一切都已不存在。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看着苏晚晚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法事,那枚奇特的石头和闪烁的银针,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齐妃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皇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晚和弘昐,深沉难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终于,在日落时分,弘昐阿哥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潮红的脸色褪去不少,身上的红斑虽然未完全消退,但颜色明显变淡,也不再那么灼热。他沉沉睡去,不再发出痛苦的呓语。
苏晚晚长长吁出一口气,收回银针和镇魂石,只觉得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稳。
“苏院使,弘昐他……”齐妃迫不及待地小声问道。
“回娘娘,阿哥体内毒素已被暂时压制,性命应是无碍了。”苏晚晚声音沙哑,“但此毒诡异,根除不易,需连续数日行针用药,方能彻底清除。且……”她面露忧色,“此毒既是人为,下毒者恐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走上前,看了看呼吸平稳的弘昐,又看向疲惫不堪却眼神清亮的苏晚晚,缓缓道:“苏晚晚,你今日之功,本宫与皇上都记下了。”她话锋一转,语气森然,“至于那下毒之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宫中行此魑魅魍魉之事!”
她目光如电,扫过殿内所有太医和宫人:“今日之事,若有半句泄露,杖毙!”
“嗻!”众人噤若寒蝉,齐声应道。
苏晚晚知道,皇后必然会动用一切力量暗中彻查。而这,或许正是她和胤祥的机会。弘昐中毒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必将激起千层浪。隐藏在幕后的“暗夜之眼”和康亲王,还能安稳多久?
她轻轻摩挲着怀中再次变得温润的镇魂石,感受着那丝残留的凉意。梅烙惊魂,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更快,更快地找出真相,否则,下一个身上浮现“梅印”的,不知又会是谁。
宫墙之外,夜色渐浓。一场围绕皇子性命、牵扯前朝秘辛与当朝权谋的腥风血雨,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