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刚落地，脚底板还没从滑梯的颠簸感里缓过来，就听见墨轻歌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
“怎么了？”他一把扶住她肩膀，话音未落，空气猛地一颤，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敲响了一口钟。
墨轻歌的手臂上浮起一道暗红纹路，像活物般缓缓游动。她咬牙：“契约……自己醒了。”
萧雪瞳脸色一变，算盘啪地甩出来，在地上磕出清脆响声，“别乱动，这能量不对劲。”说着指尖凝霜，冰晶顺着地面爬向墨轻歌双臂，转眼封住那道纹路。
敖昭昭下意识举起狼牙棒，“是不是那个什么协议搞的鬼？”
“不是协议。”一个声音从半空传来。
众人抬头。
夜无痕站在主城广场边缘的台阶上，西装笔挺，面具摘了一半挂在手里，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没拿小本本记装备，而是低头看着掌心一行行滚动的数据流，手指飞快划动。
“是你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楚星河眯眼。
下一秒，夜无痕左脚踩到一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油渍，整个人差点摔个趔趄。
他稳住身形，皱眉看向地面。
楚星河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刚才那滴机油，是从路灯杆子顶上恰好漏下来的。当然，漏得刚刚好。
“你来干什么？”萧雪瞳冷声问，“上次见你还忙着收集我的限定皮肤图鉴呢。”
“那会儿任务不同。”夜无痕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我是来提醒你们——墨轻歌体内的血契，不是游戏机制，是高维观测锚点。”
“哈？”敖昭昭瞪眼，“啥叫观测锚点？听着像外卖定位！”
“简单说。”夜无痕抬手，掌心浮现一枚旋转的符文，“你们每个人的行为数据都在被记录。而她的契约，是用来校准实验变量坐标的。”
“实验？”萧雪瞳冷笑，“我们是你养的小白鼠？”
“准确说是样本。”夜无痕目光转向楚星河，“尤其是你。你的幸运值，是系统预设的核心变量之一。”
风忽然停了。
楚星河挑眉：“你说我运气好，是安排好的？”
“不是安排。”夜无痕摇头，“是生成。你在系统启动那一刻就被载入，身份标签写着‘变量a：极致幸运型人格模板’。这不是穿越，是初始化。”
四周安静下来。
敖昭昭嘴巴张着，半天才蹦出一句：“所以……我烧自己的事，也是剧本里写的？”
“冗余行为自动归档。”夜无痕点头，“不影响主线。”
“那你救我弟弟呢？”墨轻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也是为了采集数据？”
夜无痕沉默两秒：“那部分……超出权限范围。我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动机。”
萧雪瞳盯着楚星河：“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楚星河耸肩，“但我觉得吧，一个人天天走路捡橙装、睡觉爆传说，总得有个解释。总不能真是脸好？”
“你脸确实好。”敖昭昭小声嘀咕。
“但现在问题来了。”楚星河道，“既然我是‘生成’的，那我还能不能做点系统没想到的事？”
夜无痕看了他一眼：“能。只要你愿意承担后果。”
“比如？”
“比如记忆清除，意识重置，或者直接从数据库里删号。”
楚星河笑了：“删号多可惜，我还想抽下个月的新限定。”
“你到现在还在开玩笑？”萧雪瞳语气有点冲。
“我不开玩笑怎么活？”楚星河摊手，“难不成抱着膝盖哭说我是个Npc？”
“你不是Npc。”导航精灵从他兜帽里钻出来，嘴里叼着根冰淇淋棍，“你是出厂设置带管理员权限的那种。”
“哦？”楚星河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啃过你背包里的系统碎片。”导航精灵舔舔嘴角，“上面写着‘特权用户·不可回收’，还盖了个章，印的是‘快乐游戏委员会监制’。”
敖昭昭一脸崩溃：“所以咱们整个世界是个大型测试服？”
“内测第三轮。”导航精灵打了个嗝，“正式上线前要跑满十万小时运行日志。”
墨轻歌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逐渐平息的契约纹路：“所以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监测他的行为反应？”
“情感波动、决策模式、人际关系链。”夜无痕补充，“你们之间的互动越真实，数据越有价值。”
“那我们现在说话，是不是也在被录音？”敖昭昭环顾四周。
“不用录音。”夜无痕指了指天空，“每一帧画面都实时上传。包括你现在翻白眼的表情。”
“真恶心。”萧雪瞳收起算盘，“所以我氪六万块首充，其实只是为了让系统看看土豪会不会为爱买单？”
“差不多。”夜无痕点头，“不过你连抽十个金，确实是意外。系统也没料到有人脸这么邪乎。”
楚星河摸了摸下巴：“所以说，我的幸运值是变量，但它的表现形式没人能控制？”
“对。”夜无痕眼神微动，“它属于‘可控随机项’，效果可观测，成因不可逆。换句话说——”
“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这玩意儿咋运作的。”楚星河接上，“所以一直留着我，看我能走到哪一步。”
“聪明。”夜无痕难得夸了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你每次触发奇遇，后台都会弹出‘异常稳定’警告。”
“那我现在要是故意倒霉一次呢？”楚星河笑嘻嘻，“比如主动跳进新手村毒池？”
“你会在掉进去之前被雷劈中，然后爆出一件‘抗毒套装’。”夜无痕面无波澜，“系统会强行让好事发生，直到概率逻辑自洽。”
“离谱。”敖昭昭嘟囔，“那我不是永远没法证明自己变强了？毕竟一切都有外挂兜底。”
“不一定。”楚星河道，“如果我能用这个‘外挂’，干一件系统没算到的事呢？”
“比如？”墨轻歌问。
“比如——”楚星河忽然伸手抓住墨轻歌手腕，“借你的契约用一下。”
墨轻歌一愣：“你要干嘛？”
“溯源。”楚星河闭上眼，“既然它是接入端口，那就让我看看，最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手腕处泛起银光，与墨轻歌手臂上的纹路产生共鸣。
一道螺旋状光流升腾而起，空中浮现全息时间轴，数字飞速倒退，最终定格在【实验启动日 00:00】。
画面展开：
漆黑的服务器空间中央，一道银发身影凭空生成，悬浮于数据洪流之中。身份标识缓缓浮现——
【变量a：极致幸运型人格模板】
【初始设定：全概率事件倾向有利结果】
【备注：建议长期观察其社会关系演化】
导航精灵看得目瞪口呆：“所以你不是穿越来的，你是……开机自启的那种？”
“挺合理。”楚星河睁开眼，神色平静，“总得有个测试账号先跑起来，不然怎么知道游戏能不能玩？”
“可你明明有自由意志！”敖昭昭急了，“你能选择组队、能决定救人、能——”
“我能选。”楚星河打断她，“但每个选择，可能都在预期范围内。比如我救你，是因为我知道我会走运；我帮萧雪瞳，是因为她迟早会还人情。我不是乱做好事，我是精算过的躺赢。”
萧雪瞳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墨轻歌低声问：“那你对我们……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楚星河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其他人，最后笑了笑：“计划赶不上变化。系统算不到我会嫌每天抽奖太烦，干脆把神装送人；也算不到我会因为谁一句话，临时改主意。”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闪烁的数据残片。
“它以为我在按剧本走。”他说，“但它忘了，演员也能改台词。”
夜无痕静静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你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吗？”
“会怎样？”楚星河反问。
“系统一旦发现变量失控，就会启动修正程序。”
“比如？”
“比如让你忘记今天说过的话，或者让某个重要的人，突然消失。”
空气一滞。
敖昭昭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
楚星河却笑了：“那我得赶在被删记忆前，多干几件出格的事。”
夜无痕没再劝，只是将手中那张写满公式的残页轻轻放在地上。
“你们现在知道了。”他说，“接下来，只能靠自己判断什么是真。”
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像被风吹散的代码。
广场恢复寂静。
风重新吹起，卷着几张掉落的游戏公告。
楚星河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段数据残片，银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萧雪瞳终于开口：“如果这一切都是剧本……”
她顿了顿，看向他。
“我们也演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