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琛那句“下次有‘简单’的,给你看”,像一句不经意的承诺,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我开始有意识地关注财经新闻,翻看一些基础的商业案例分析,甚至把《破晓之前》里那些拗口的金融术语笔记又翻了出来。
我不想只做被他妥善收藏的珍宝,我更想成为能与他并肩看风景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用心,偶尔在车上处理邮件时,会指着某条简讯,用最通俗的语言给我讲解背后的商业逻辑。他讲解时的侧脸专注而迷人,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商业帝王,更像一个耐心的引路人。
这种被他引领着,一点点窥见他庞大世界一角的感觉,新奇又让人着迷。
“曙光”项目在陈教授团队近乎苛刻的严谨推进下,稳步向前。那个意外发现的积极信号被反复验证,确认无误,给整个实验室注入了更强的信心。但与此同时,对潜在风险的排查也变得更加细致和深入。
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穿着白大褂,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研究人员忙碌。我看不懂那些跳跃的数据,但我能感受到那种为了一项伟大事业而全情投入的氛围。这让我想起父母,心里充满了敬意和一种传承的使命感。
傅瑾琛来得也更频繁了。他有时是来听取正式汇报,有时只是安静地待在观察室,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忙碌,眉宇间的疲惫会稍稍化开。
这天傍晚,实验暂告一段落。我们并肩走在园区里,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累了?”他侧头看我,顺手接过我手里拎着的、装着资料的文件袋。
“还好,充实的累。”我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看着‘曙光’一点点变得清晰,感觉……很奇妙。”
他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忽然说:“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一个海岛的实验室分部,环境更好,也更隐蔽。”他目光望向远处,“算是……我们的一个后备基地。”
我心头一动。他已经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了,那个名为“创世纪”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我们头顶。
“好。”我点点头,没有多问。信任他,就意味着接受他所有的安排。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害怕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怕,但更多的是……迫不及待。我想看看,父母倾尽心血守护的‘曙光’,最终能照亮多远。”
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轻轻将我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廓,带起一阵微麻的战栗。
“会的。”他低声说,语气笃定如同誓言。
这一刻,岁月静好,仿佛所有的危险都远在天边。
然而,风暴总是在最平静的海面下酝酿。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早已睡下。手机在床头柜上尖锐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夜的宁静。是傅瑾琛的私人号码,这个时间来电,绝不寻常。
我瞬间清醒,心脏揪紧,立刻接起。
“喂?”
“待在公寓,锁好门,启动卧室的应急系统。”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异常冷静,但那种冷静之下,是绷紧到极致的弦,“阿强会在三十秒内到位守在门口。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开灯。”
应急系统?我搬进来时他提过一嘴,说卧室有独立的安保和隐蔽隔间,我当时只觉得他小题大做。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实验室外围预警被触发,有人试图潜入。”他语速极快,“对方手段很高明,不是普通毛贼。我怀疑和‘创世纪’有关。我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创世纪”!他们终于动手了!目标是实验室?还是……我?
“你小心!”我脱口而出。
“嗯。”他应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他似乎在车上。“记住我的话,等我。”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我立刻按照他的指示,反锁卧室门,在床头一个不起眼的浮雕上按了三下。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一侧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能容纳两三人的狭小空间,里面有着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和监控屏幕。
我躲了进去,书架在我身后合拢,严丝合缝。
空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监控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显示着公寓门口和客厅的实时画面。我的心跳在寂静中如同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
屏幕上,阿强和小斌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一左一右,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他们的耳麦亮着微光,显然正与傅瑾琛保持着实时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公寓外一片死寂,但这种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突然,客厅的一个监控画面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受到了一丝干扰!虽然极其短暂,但在这种时候,任何细微的异常都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阿强和小斌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肌肉瞬间绷紧,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来了吗?
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屏幕。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没有发生。那闪烁之后,一切又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平静。
几分钟后,傅瑾琛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他步履匆匆,大衣的下摆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脸色冷峻如冰。
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声音沉稳:“晚晴,是我。没事了。”
我这才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松懈下来,手脚都有些发软。我按下开关,书架缓缓移开。
傅瑾琛站在门口,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确认我完好无损,那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放松。
“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人跑了。”他走进来,关上门,语气带着冷意,“对方很狡猾,只是试探,触发了最外围的警报就立刻撤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阿强他们追出去,只找到一辆被遗弃的、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车。”
是试探?我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这次是试探,那下次呢?
“是针对实验室,还是……”我看向他。
傅瑾琛的眼神沉了沉:“不确定。但在这个时间点,针对你的可能性更大。”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楼下寂静的街道,“他们想知道,在面临直接威胁时,我们的反应,以及……你会被如何保护。”
他在用我做饵,测试对方的意图和深浅?这个认知让我后背发凉,但看着傅瑾琛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我又奇异地镇定下来。他永远有他的计划和考量。
“他们……‘创世纪’,到底想要什么?”我喃喃道,“仅仅是‘曙光’的技术吗?”
傅瑾琛放下窗帘,转过身,阴影笼罩着他半张脸,让他看起来更加莫测。
“技术是其一。”他声音低沉,“我更担心的是,他们想通过控制‘曙光’,来控制更多的东西。你父母当年拒绝的,恐怕远不止是金钱。”
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依旧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
“今晚的事,提醒了我们,平静的日子结束了。”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从明天起,你的行程需要做出调整,实验室的安保等级要提到最高。我们……要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了。”
我反手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力量和决心。
“好。”我没有任何犹豫。
害怕解决不了问题,退缩更不是我的风格。
既然风暴已至,那就迎上去。
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创世纪”,究竟是何方神圣。
傅瑾琛看着我眼中燃起的斗志,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发顶。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有我在。”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之前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渐渐沉淀下来,化为更坚定的勇气。
是啊,有他在。
而我们,也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一夜,无人入睡。
城市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沉默着,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