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铺子,已是深夜。铁柱和娟子都还没睡,守在堂屋里,见她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娟子赶紧递上一杯热茶。
苏婉摇摇头,将行辕内的对话简要说了一遍,略去了安王最后关于地火的问询。
铁柱一听就炸了:“钱万贯这老匹夫!竟想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御前献宝?他咋不把他自己那些霉烂粮食献上去!”
“他这是阳谋。”苏婉喝了口热茶,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逼我们在御前露脸,成则为他扬名,败则我们万劫不复。安王殿下点醒我们,已是难得。”
“那咱们怎么办?”娟子忧心忡忡。
“怎么办?”苏婉放下茶杯,眼神清亮,“他逼我们向前,我们便向前,只是这路,得按我们自己的步子走。咖啡苗越冬是关键,只要苗在,希望就在。其他的,兵来将挡。”
她起身走向后院:“我去看看暖棚。”
棚内,地火灶口闪着暗红的光,热气通过陶管无声地滋养着土壤。苏婉提着灯笼,一株一株仔细查看咖啡苗。在持续稳定的温暖环境下,大部分苗子叶片舒展,颜色青翠,那几株之前叶尖发黄的,也似乎缓过了劲,新长出的嫩叶恢复了健康的光泽。尤其那几株挂果的,青涩的小果子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牢牢缀在枝头。
金老农夜里也住在后院厢房,听到动静披衣出来,见是苏婉,沙哑道:“丫头放心,老汉看着呢,炭火没断过。”
“辛苦金伯了。”苏婉看着这片在严寒中倔强生长的绿意,心中安定不少。只要这些苗子安然过冬,明年,她便有了更多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更加专注于铺子经营和苗圃照料。“山岚雾雨”依旧每日限供,甜叶菊茶饮稳步推广。她甚至试着用甜叶菊糖浆搭配少许果干,熬制出一种口感清润、甜度适中的“凝玉膏”,用小瓷罐装了,作为茶点售卖,也颇受欢迎。铺子的生意并未因外界的风言风语受到影响,反而因着这份沉稳,更添了几分令人信服的气质。
期间,钱万贯又使人来试探过几次,或是打听咖啡进度,或是询问苏记冬日可有新品大计,都被苏婉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这日,周文焕从州府回来,带回消息:“安王殿下巡查漕粮已毕,明日便要启程离开泉南了。”
苏婉正在教娟子分辨不同窖藏程度的茉莉花茶,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手下动作未停。
周文焕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忍不住道:“碗姐儿,安王殿下此次,似乎对你……颇为留意。”
苏婉将一撮茶叶放入娟子手中,这才抬头,微微一笑:“周伯伯,贵人心思,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安王来了,又走了,如同一阵风掠过湖面,留下些许涟漪,终将归于平静。但苏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与那位云端之上的王爷,之间似乎有了一条极细极韧的丝线,而钱万贯的步步紧逼,也让她再无退路。
她转身,对娟子和铁柱道:“眼看年关将近,咱们铺子,也该准备些应节的茶礼了。还有,暖棚的炭火,一刻也不能松懈。”
前路依旧莫测,但她步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