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财政局的动作,在县长签字后,陡然加快。虽然王有福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但终究不敢明着对抗李卫国的批示。
几天后,一份盖着林城县人民政府大红印章、措辞严谨的配套承诺函出炉了。承诺的核心是政策扶持和资源协调,巧妙地绕开了直接拨款。
申报材料连同这份承诺函,以最快的速度报送到了省科技厅。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袁天并未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篮子里。
他一面密切关注着省里的评审动态,一面利用这等待的时间,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推进着其他工作。
他亲自跑市里、跑省里,利用自己的专业背景和人脉资源,为林城几家有潜力的科技型初创企业牵线搭桥,寻找技术和市场合作机会。
他推动县行政服务中心进行数字化改造,简化办事流程,虽然阻力重重,但几个试点窗口的效率提升,让前来办事的企业和群众有了切身体会,口碑在悄然积累。
这些动作,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暂时还不大,却让县委大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那些习惯了按部就班、甚至习惯了从旧有格局中分一杯羹的人,感受到了越来越清晰的不安和威胁。
常务副县长张坤的办公室,成了这种不安情绪的汇聚点。
“张县,您看看!这袁天现在是越来越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王有福坐在张坤对面的沙发上,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个绿源的项目,省里的钱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逼着县里出承诺函!承诺函是什么?那就是债!将来要是项目黄了,或者省里钱不到位,这烂摊子谁收拾?还不是我们财政擦屁股!”
张坤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金属打火机,脸色阴沉。办公室没有开主灯,只有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他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显得莫测高深。
“还有,”王有福继续抱怨,“他最近到处插手!科技企业、行政服务……手伸得也太长了!他眼里还有没有分工?还有没有组织原则?我看他就是仗着在化工厂那件事上出了点风头,又不知怎么搭上了安检察长那条线,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哼,”张坤终于发出一声冷哼,打火机盖“啪”地一声合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跳梁小丑而已。省里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就凭一个乡下合作社搞的什么手机扫一扫看病的玩意儿?简直是笑话!”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让他蹦跶。爬得越高,摔得越狠。等他那项目在省里专家面前现了原形,我看他还有什么脸在林城待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那边,该‘把关’的地方,继续把好关。不是所有项目,都像绿源那么好‘运气’的。”
王有福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明白,张县!您放心!”
一个月后,省科技厅的通知终于到了林城:绿源合作社“基于深度学习的农作物病虫害智能识别与防控系统”项目,通过初审,进入专家现场考察评审环节!
消息传来,绿源合作社沸腾了。老赵激动得差点落泪。县委大院里,则是一片哗然。惊讶、怀疑、嫉妒、观望……各种情绪交织。
张坤听到消息时,正在听取一个招商汇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淡淡地对汇报的人说:“知道了。继续。”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汇报的人离开后,他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