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成为林枫最好的掩护。
家族炼丹房位于林家宅院的东侧，比起偏僻的后院杂物区，这里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高达丈余的青石围墙，门口昼夜有护卫值守，院内还不时有巡逻队经过。
然而，再森严的守卫，也有其盲点。炼丹房每日产生的废渣药灰，数量庞大，气味刺鼻，通常不会从正门运出，而是在后院有一个专门的出口，由杂役在深夜人静时统一清理，运往城外倾倒。
林枫的目标，正是这个废渣出口。
他并没有选择杂役清理的时间点，那样太容易暴露。他选择的是在废渣刚刚被清出丹房、暂时堆积在后院角落，等待集中运走的那段空档期——通常是子时过后，丹房结束当日炼制，杂役尚未开始清理之时。
这一次，他做了更充分的准备。不仅换上了深色的夜行衣，还用湿泥稍微掩盖了自身的气味，行动更加谨慎鬼祟。体内那缕新生的元力虽弱，却让他对身体的控制力提升了不少，脚步更轻，动作更敏捷。
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他借着建筑物和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丹房后院。浓烈刺鼻的药味和焦糊味在这里弥漫，几乎令人窒息。
他伏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屏息凝神。果然，在后院墙角，堆积着好几大筐新倾倒出来的废渣。各种颜色的药灰、破碎的瓦罐碎片、焦黑的残渣、枯萎的植株废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
确认四周无人，林枫如同狸猫般蹿出，迅速靠近废料堆。
与药圃那些未经炼制的废弃药材不同，这里的废渣经过了地火淬炼和药力融合，性质更加复杂，能量残留也更为混乱暴烈。其中甚至可能混合着炼丹失败时产生的毒性物质。
但这对于拥有《丹皇经》的林枫而言，却是一座真正的宝山！
他强忍着刺鼻的气味，魂力悄然探出，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快速扫描着这些废渣。
“这是……炼制‘凝血散’失败产生的废渣？火毒猛烈，但核心似乎有一丝未散尽的狂暴血气……”
“嗯？这黑灰色的粉末，像是‘回元散’提纯失败的残留？元气杂乱，却量不小……”
“还有这个……竟有‘辟毒丹’剥落的外壳碎渣？蕴含微弱的抗毒特性……”
“这是……金疮药膏冷却后的凝固废料？生机未绝……”
大量信息通过魂力反馈回来。这些在普通炼丹师眼中彻底无用、甚至需要小心处理的毒害垃圾，在林枫的感知里，却呈现出各种各样未被充分利用或处理不当残留的药性！
他心跳加速，迅速从不同筐里挑拣出一些“有价值”的废料。这一次，他更加大胆，也更有针对性，主要挑选那些蕴含相对浓郁元气或特殊药性的块状残渣。
就在他专注于捡拾之时，魂力感知的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并非来自废渣，而是来自不远处丹房一侧的某个角落！
那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阴冷，与他那晚在药圃墙外感受到的诡异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有人？！
林枫瞬间寒毛倒竖，猛地缩回阴影之中，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目光锐利地投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那是丹房侧面的一扇小角门，平日里似乎很少开启。此时，角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内低声交谈。借着门内透出的微弱灯光，林枫瞳孔骤然收缩！
其中一人，身形矮胖，穿着林家管事服饰，正是负责看守丹房后门的一个小管事，姓王。而另一人，身形瘦高，穿着夜行衣，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绝对不属于林家！
深更半夜，丹房重地，林家管事与神秘外人私会？
林枫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好事。他凝神静气，将魂力集中于耳部，艰难地捕捉着随风飘来的零星话语。
“…………放心……分量……足够……”这是王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紧张。
“………下次……‘滞元散’……效果……必须……”神秘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断断续续。
“………风险太大……李家……追查……”王管事似乎很害怕。
“………银币……加倍……否则……”神秘人的语气带着威胁。
“………是是是……明白……”
滞元散？！李家？！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般在林枫脑中炸响！
滞元散，并非毒药，而是一种极其阴损的一品丹药，其药性诡异，能悄然阻滞武者元力运转，使其修炼事倍功半，甚至长时间停滞不前，难以察觉。若是大量掺入林家炼制的常用丹药之中……
而李家，正是如今在坊市上打压林家、提供优质低价丹药的对手！
一个可怕的阴谋浮出水面：李家买通了林家内部人员，暗中在林家炼制的丹药中掺入“滞元散”，以此败坏林家丹药的名声，彻底击垮林家的经济命脉！
难怪林家的丹药卖不出去！不仅仅是价格和质量问题，根本是被人从内部下了黑手！
林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家族内部矛盾重重，外部强敌环伺，如今竟还出了内鬼！林家的处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急万倍！
就在这时，那神秘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阴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后院！
林枫心中大骇，瞬间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那目光在他藏身的灌木丛方向停留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异常，这才缓缓收回。
“…………小心……走了……”神秘人低声对王管事说了一句，随后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消失不见。王管事也慌忙关上角门，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过了许久，林枫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刚才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那个神秘人的实力，绝对远在他之上，至少是凝元境后期的高手！
他不敢再有片刻停留，甚至顾不得再多捡拾废渣，抱着怀中那点有限的收获，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最隐蔽的路径，仓皇而迅速地逃离了丹房后院。
回到安全的杂物房，栓好门，林枫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
他看着桌上那点冒着巨大风险得来的丹房废渣，心情却无比沉重。
这些废渣的价值，在刚刚窥破的惊天阴谋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内鬼是王管事？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李家到底渗透到了何种程度？林家知道吗？
一个个问题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无意拯救这个给予他无数冷眼的家族，但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林家彻底垮台，他和父亲、妹妹的处境将更加艰难，甚至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更何况，这阴谋如此歹毒，牵扯甚广。
必须做点什么。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贸然揭发，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无人会相信一个“废人”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引来杀身之祸。
沉默。隐忍。变强。
他需要更强大的实力，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合适的时机。
林枫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堆丹房废渣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或许，这些别人眼中的垃圾，不仅能帮他恢复实力，还能帮他……找到揭开阴谋的钥匙？
他拿起一块颜色怪异、蕴含着杂乱元气的药膏凝固废料，魂力缓缓深入。
这一次，他的感知不再局限于药性，开始尝试分辨其中是否掺杂了某些不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