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祁同伟的左膀右臂,是个危险角色。
如今他在高院担任院长职务。
老院长地位极高,连最高院院长都对他客气几分,堪称活化石。
让田国富动这样的人物,
无异于撞枪口。
他不傻。
如今的陈清泉早已今非昔比。
从前他只是中院院长,
处理也就处理了。
可如今他已是汉东高层之一,
只差一步,
就是中管干部,实权在握。
他背后还站着祁同伟,还有高育良。
田国富哪敢轻举妄动。
纪委看似强势,
实则内部权衡,
比任何部门都复杂。
这一点,田国富心知肚明。
听完沙瑞金的话,
他满脸错愕,随即不可置信地问道:
“沙书记,这事不太对劲。
上次的举报已经处理过了,
没有实据。
当时也派人跟踪调查,
但一无所获。
这事您是知道的。
再说,陈清泉如今影响力不小,
在法学界算是后起之秀。
此前在外籍罪犯审判中,他赢得不少赞誉,
如今在汉东,很多人视他为榜样。
而眼下,他正在处理李达康的案子,
这个节骨眼上动他,
别的不说,单是舆论影响,
就极其重大。
您是书记,您应该明白。”
田国富这番话,句句属实。
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他再明白不过。
为了沙瑞金,去冒这样的风险。
他认为不值得,可这一切,
偏偏是沙瑞金的要求,他不能不回应。
于是他干脆把话都挑明了。
如今的陈清泉,确实今非昔比,
不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
但沙瑞金对此并不在意,
只是淡淡地对田国富笑了笑。
“老田,你了解李常务吗?”
田国富闻言,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他当然知道。
他来汉东,
就是对方一手安排的。
如今那位已是国务常务,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沙瑞金继续往下说:
“李国务以前是纪委第三书记,这你也清楚。
最近升任常务国务,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是因为赵立春。
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就是他安排的,
就是为了赵立春。
这些事你都知道,
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当初我像你一样做省纪委书记时,
他就坐在我这个位置。
你懂吗?
我能走到今天,你也该明白了。
我可以,你也可以。
明白吗,老田?
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如果这次我能成事,
我往前走一步,你也一样,一跃登龙门!”
沙瑞金语气平静,却让田国富内心翻涌不止。
先前他只是猜测沙瑞金的意图,如今对方亲口承认,
而且关键是——沙瑞金是从纪委书记一步登上去的。
这样的事,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听到这样的承诺,他怎能不震动?
要知道,当初高育良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人选,
最后却被沙瑞金截了胡。
这样的事,他也渴望落在自己身上。
此刻这番话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
田国富干咽了一下,没有作声。
沙瑞金看在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
祁同伟刚下飞机,就被高育良的司机接走了。
他的京城之行让高育良大受震动,
必须问清每个细节,
才能理清两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高育良身为省长,总能第一时间掌握各类消息。
就在沙瑞金接到上级指示的同时,他也收到了相关通报。
这则消息令他深受震动。
他知道祁同伟是去北京领奖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奖项的分量如此之重——堪称全国最高荣誉之一。
这个奖项,全国获得的人不到百位,历史近百年,足见其珍贵。
高育良初闻时,内心是激动与自豪的。
毕竟,祁同伟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而自己的女儿又不在身边。
某种程度上,祁同伟几乎填补了他子女的位置。
老两口对祁同伟,始终抱持纯粹的信赖。
也正因如此,高育良思虑得更深。
这份荣誉固然重要,却也暗藏危机——一旦成为全国的典型,无数目光就会聚焦于你。
体制内最稳妥的方式是什么?
就是保持低调,不引人注目。
这才是生存之道。
话虽直白,却是现实。
许多人看不透,总爱争抢风头,实则极不理性。
风头往往意味着危险,就像李达康,若不是背后有沙瑞金支撑,恐怕早已覆灭。
而即便有沙瑞金,他不也被祁同伟步步紧逼?
如今,祁同伟面对的,是全国范围的审视。
这枚勋章如同一道“免死金牌”,可在汇聚而来的视线中,有多少是带着敌意的?谁也无法预料。
背后隐藏的恶意,正在暗处等待祁同伟。
高育良年事已高,没什么好怕的。
可祁同伟不同——他是高育良精心培养的 ,汉东省远不是他的终点。
高育良对未来的政治蓝图,全都寄托在祁同伟身上。
面对这样一个关键人物,他怎能不慎重?怎能不多思?
祁同伟刚启程从京城返回,高育良便已在家中等待他的到来。
他盼着学生早点回来,这份急切的心情显而易见,而祁同伟也丝毫没有推辞。
他坐上高育良的专车,一路直到老师家中。
祁同伟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手里捧着这趟京城之行所获的勋章,一进门便扬声问道:
“老师,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他边说边往里走,直到客厅才看见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高育良。
高育良回头看向祁同伟,见他满面红光,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顺手掐灭了烟。
他朝祁同伟招了招手,站起身来说道:
“吴老师和梁璐出去逛街了,家里没人。
你陪我吃顿饭,喝两杯。”
此时的高育良,早不见之前的焦虑神态,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之前的担忧从未发生过。
他不想给祁同伟太多压力,那些多余的担心,也就没再提起。
祁同伟也没多问,随手将锦盒放在桌上,先一步走进厨房,看见还温着的菜,顺手端了出来。
正要往餐桌摆,却见高育良站在岛台前,手里拿着酒瓶朝他招手:
“同伟,就在这儿吃吧。
吴老师不在,咱俩喝点。
这瓶酒还是你当年送来的,一晃十多年了,不会过期了吧?”
他说着,拿起酒瓶仔细端详。
瓶身上全是英文,高育良虽认得,但字母太小,看得有些吃力。
祁同伟笑着走过来,放下手中的菜,接过酒瓶:
“老师,这酒是我调到京州时送的吧?您还留着呢。
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到六千,这瓶酒就花了两千多。
只要是正品就不会过期,国外的酒和咱们的一样,时间越久越香,今天正好尝尝。”
说完,他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
高育良和祁同伟不同,向来不收贵重礼品。
除了省委同事间往来,或是上面略表心意的小物件,其他的一概不收——唯有祁同伟例外。
祁同伟带东西时的眼神,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旁人的讨好都写在脸上,祁同伟却不一样。
他眼里透出的,是实打实的关切。
他总拣着好东西送到高育良跟前,这一点,正合高育良心意。
起初送的不过是烟酒茶这些,但高育良兴致缺缺,祁同伟就改送时令鲜果。
直到高育良搬进省委大院,祁同伟便不再带东西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专供。
他非但不带,偶尔还会顺手捎些走。
师生之间,俨然如父子般自然。
高育良也不在意。
因此高育良家中有个特别之处:藏酒多是十多年以上的老酒,都是祁同伟早年送来的。
高育良搬进大院时,这些也都一并带了来。
两人轻轻碰杯,高育良抿了一小口。
他细细品着,不是没尝过威士忌,是太久没碰了。
年轻时什么都喝,年纪渐长,职位高了,便只喝茅台——从来如此,不过都是场面上的需要。
今日想喝点酒,是许久未有过的念头。
此刻入口的滋味,熟悉又陌生。
“同伟,我记得这酒不是这个味道啊,一股煤油掺木屑的味儿。”
祁同伟闻言笑起来,接过老师的杯子走到冰箱前,加了几块冰晃了晃,再递回去。
高育良又品了品,眼睛一亮。
祁同伟笑着解释:“老师,这酒就这味道。
从前我们不懂,只管像白酒那样猛灌。
现在年轻人喝这个,都得加冰或兑点别的——我也是跟他们学的。”
高育良点点头。
他在祁同伟面前,也显得格外放松,甚至年轻了几分。
他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接着问:
“同伟,你跟我说说,这次京城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高育良语气听着平静,心却悄悄绷紧了。
以往祁同伟职级低时,他从不操心这些;可如今祁同伟已是副书记,到底不一样了。
他比以前更加关注祁同伟了,没人说得清缘由,但事实如此。
而祁同伟对此浑然不觉。
对他而言,这趟京城之行,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最让他困惑的,是周强。
这个人,他看不透。
不知为何,祁同伟总觉得他有问题。
但具体问题在哪儿,又说不清楚。
此时高育良问起,他便毫不遮掩地说道:
“老师,这次在京城,我遇到了一个人——以前的汉东书记周强,现在的政法副书记。”
“我的勋章,就是他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