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地势险峻,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中间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而过,如同一条被扼住喉咙的巨蛇。
队伍行至此处,气氛陡然压抑下来,连风声都带着几分萧索的呜咽。
流放犯们本就精神不振,此刻更是缩着脖子,眼神惊惧地四下打量,仿佛山壁上随时会滚下夺命的落石。
王正伍等几个官差也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手心渗出细汗。这地方,是天然的匪盗伏击之所。
李贵混在队伍中间,心跳如鼓,眼神却不住地往山壁高处瞟。
他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反复几次,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紧张。
墨家众人走在队伍的后半段,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寻常山道上赶路。
墨宁轩依旧是一副温润模样,只是偶尔看向妻儿的眼神里,带着不容错辩的镇定。
殷素的指关节轻轻敲打着腰侧,那双沉寂许久的眸子里,燃着跃跃欲试的火光。
“都打起精神来!快点走,过了这个口子就安全了!”
李贵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却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咻——”
一支羽箭裹挟着劲风,狠狠钉在队伍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官差脚下,箭尾的羽毛兀自嗡嗡作响。
“有埋伏!”
王正伍目眦欲裂,暴喝一声,猛地抽出佩刀。
然而,他的警告还是晚了。
山壁两侧,箭矢如蝗,铺天盖地而来!惨叫声、惊呼声、兵器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流放的队伍顷刻间炸开了锅,犯人们抱头鼠窜,官差们想要结阵,却被冲散的人群搅得七零八落。
“山匪!是黑风寨的山匪!”
有人凄厉地大喊。
混乱中,十几道壮硕的身影从山壁两侧的隐蔽处呼啸着冲下,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如同下山的猛虎,冲入任人宰割的羊群。
为首的正是熊奎,他挥舞着一把鬼头大刀,吼声如雷。
“男的杀了!女的留下!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交出来!”
他一眼就锁定了队伍后方的墨家一行人。
那几人虽然穿着囚服,但气质与寻常犯人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几个女人,个个姿色不俗。
熊奎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大刀一指。
“那家人别让他们跑了!重点照顾!”
李贵趁乱大喊。
“保护犯人!快!聚在一起!”
他一边喊,一边连推带搡,故意将人群搅得更乱,为山匪创造机会。
墨宁轩眼中精光一闪,对殷素和孩子们递了个眼色。
时机已到。
“啊!”
杨淑玉忽然脚下一崴,惊呼一声,朝着路边的林地方向倒去。
“娘!”
墨清竹和墨清晗连忙上前搀扶。
“小心!”
墨怀鑫一个箭步挡在她们身前,装作抵挡一个冲过来的山匪,实则顺势将家人往林子深处又推了一步。
殷素手腕一翻,一根粗壮的木棒不知何时已在手中,她身形一闪,木棒带着劲风横扫。
一名试图靠近的山匪被重重击中胸口,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周围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中,墨家几人如同滴入沸油里的一滴冷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茂密的林缘。
“大哥!那家人跑进林子里了!”
一个山匪高声喊道。
熊奎狞笑一声。
“跑?进了这黑风林,还能跑到哪儿去?给我追!一个不留!”
他大手一挥,带着二十名最精锐的手下,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树林。
剩下的山匪则继续在官道上制造混乱,搜刮财物。
在山匪身后约莫百步远的地方,钱明带着他那四个黑衣手下,如鬼魅般从另一侧的山石后现身。
他看着墨家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追进去的山匪,脸上那张僵硬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
“跟上。”
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毒的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钱明自诩为那只掌控全局的黄雀,却不知,他们所有人,早已成了别人网中的猎物。
……
林中光线昏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
墨家一行人进入树林后,并未慌不择路地狂奔,而是在墨清楠的无形指引下,不紧不慢地朝着林子深处行去。
他们的脚步沉稳,呼吸平缓,没有半分被追杀的狼狈。
“楠姐儿,他们跟上来了吗?”
墨宁轩压低声音问道。
墨清楠闭着眼,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身后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她的小脸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沉静。
“跟上来了。一共二十五个,山匪二十一人,还有四个跟在最后面,领头的是钱明。”
她的声音软糯,内容却让听者背脊生寒。
“很好。”
墨宁轩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里地势略微下沉,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和纠结的藤蔓,是个绝佳的伏击地点。
他看向殷素。
“娘,可以开始了。”
殷素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等了半天了,骨头都快生锈了。”
她扭了扭手腕,发出一阵“咔吧”的脆响。
“按计划行事,鑫儿,晗儿,你们去两侧。我打头阵。”
“是,祖母!”
墨怀鑫和墨清晗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如两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两侧的草丛中。
墨宁轩则护着杨淑玉和墨清竹退后几步,藏身于一棵巨大的古树之后。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从地上捡起的粗壮木棍。
场中,只剩下墨清楠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他娘的,这家人跑得还挺快!”
熊奎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都给老子仔细点,别让他们溜了!抓住那个老的和小的,剩下那几个女的,谁抢到归谁!”
“噢!”
山匪们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淫笑,脚步更快了几分。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十几个山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这片林间洼地。
脚下的腐叶和湿泥被踩得噗嗤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潮湿土腥气,让他们更添几分烦躁。
然而,当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山匪拨开眼前最后一道垂挂的藤蔓时,他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毫不掩饰的狂喜与贪婪所取代。
只见洼地中央的空地上,竟站着七个人。
最中央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头身小屁孩,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平静地看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满脸横肉的山匪大喜过望,将手中沾着血迹的大刀往肩上重重一扛,发出一声狞笑。
他身后的众匪徒也跟着发出了贪婪的哄笑,手中的兵器在林间阴影下闪烁着寒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
山匪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的和男的杀了,女的留着,跟大爷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
就在他踏入墨家众人身前不足三尺的范围时,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异常松软,仿佛瞬间化作了噬人的泥沼。
紧接着,一只碗口粗的深色树根猛地破土而出,如一条潜伏已久的巨蟒,精准而狠戾地缠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向下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