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岗的清晨,被骤然响起的马蹄声与弓弦震鸣撕得粉碎。
蒙恬的中军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无视两侧山脊零星射下的冷箭,狠狠扎向岗心那柱仍在升腾的狼烟。战马嘶鸣,铁蹄踏碎枯枝败叶,卷起漫天尘土。秦军骑士伏低身形,手中劲弩已然上弦,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树丛与石隙。
“嗖!嗖嗖!”
两侧抢占制高点的秦军骑射开始还击,精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压制着山脊上冒头的伏兵,不时传来中箭者的惨嚎与滚落山石的轰响。
蒙恬一马当先,玄色大氅如同死神的旌旗。他目光锁定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那里隐约可见数骑身影正在仓促集结,似乎准备逃离,其中一人背上负着一个显眼的皮质信筒!
“拦住他们!夺下信筒!”蒙恬暴喝一声,手中长戟向前一挥。
“风!风!风!”身后的秦军铁骑发出低沉的战吼,速度再提,如同钢铁洪流般冲向那几骑。
那几名接应的“影巢”骑士眼见秦军来势如此凶猛,心知无法硬撼,为首一人厉声喝道:“分散走!老地方汇合!”话音未落,他已调转马头,同时反手抽出环首刀,并非迎战,而是狠狠一刀斩向那名背负信筒的同伴坐骑!
那人猝不及防,战马悲鸣一声跪倒在地,将他狠狠甩落。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他已极其敏捷地一个翻滚,解下信筒死死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向着侧方一道深邃的沟壑扑去!动作之快,显然训练有素。
“想走?!”蒙恬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从马鞍旁摘下强弓,搭箭、开弓、瞄准,一气呵成!弓弦震响,一支狼牙箭如同闪电般离弦,并非射向那逃窜的信使,而是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他前方一棵老松的枝干!
“咔嚓!”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带着积雪和碎冰,轰然砸落,正好封住了那信使窜向沟壑的去路!
信使身形一滞,就这片刻的耽搁,两名秦军锐士已飞马赶到,雪亮的环首刀交叉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怀中的信筒,也被一把夺过。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试图分散逃离的“影巢”骑士,也遭到了秦军左右两翼的围追堵截。这些“影巢”骑士身手不凡,悍勇异常,困兽犹斗之下,竟也给秦军造成了一些麻烦,数名秦军骑士被砍落马下。但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严密的战术配合下,反抗迅速被镇压。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后,林间空地上留下了七八具“影巢”骑士的尸体,仅有两三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借着林木掩护,负伤遁入深山,秦军斥候已衔尾急追。
战斗迅速平息,只剩下战马的喘息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蒙恬策马来到那名被生擒的信使面前。信使被两名甲士死死按跪在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狠戾之色的脸,眼神如同被困的野狼,死死盯着蒙恬,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显然也已咬破了预藏的毒囊,只是剂量似乎不足,未能立刻毙命。
蒙恬没有理会他怨毒的目光,直接从亲兵手中接过那个皮质信筒。信筒密封完好,火漆上压着一个奇怪的、如同鸟巢缠绕毒蛇的印记,这想必就是“影巢”的徽记。他小心地拧开信筒,取出内里一卷薄绢。
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与奚处搜出的密信类似的“鹄鸣”密码。
“带回大营,交由子桁大人!”蒙恬将绢帛重新卷好,沉声下令。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名气息渐弱的信使,“将此人也带上,尽力救治,他要死,也得等吐露出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再死!”
“诺!”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押解俘虏,一切有条不紊。蒙恬环视这片狼藉的林间空地,目光幽深。虽然成功截获了密信,生擒了一名信使,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影巢”展现出的严密组织、狠辣作风以及其成员那种近乎狂热的执行力,都让他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预期。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细作组织。
“收队!回营!”蒙恬调转马头,不再停留。缴获的密信和俘虏,需要立刻送回大营,进行下一步的审讯与破译。黑松岗的鲜血,仅仅是揭开了与“影巢”正面交锋的序幕。
当蒙恬率领骑兵带着缴获与俘虏返回北疆大营时,子桁与魏缭早已在辕门处等候。看到那卷带着奇特火漆印的密信和那名奄奄一息的信使,子桁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将军辛苦了!”子桁迎上前。
“幸不辱命。”蒙恬将密信递给子桁,“信已截获,人也抓回来一个,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子桁接过密信,立刻道:“破译工作一直在进行,有了这封新的密信作为样本对照,速度应当能大大加快!此人……”他看了一眼那名被抬下去的信使,“我会亲自审问,看能否在其断气前,撬开他的嘴!”
新的密信被迅速送入值房,与之前破译出的片段进行比对分析。而那名垂死的信使,则被安置在一间严加看守的营房内,由随行军医进行紧急救治,子桁亲自坐镇,准备在其恢复些许意识后,立刻展开讯问。
北疆大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血腥气与紧张期待的氛围。从黑松岗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战利品,更是可能揭开“影巢”核心秘密的关键钥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卷等待破译的密信,与那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俘虏身上。风暴的中心,似乎正随着这来之不易的突破,而悄然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