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回水湾粘稠的空气里凝固了不到三个呼吸。
张自在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只是将虚握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那座流淌着污秽与憎恨的骸骨祭坛。意念，如同最精准的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蛰伏的混沌种子。
“嗡——”
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世界规则底层的嗡鸣。一股无形无质，却让整个回水湾空间都为之扭曲、颤栗的寂灭意境，以张自在为中心，悍然扩散开来！
他没有去攻击那三头魔物，也没有直接冲击祭坛。他的目标，是那条河的意志本身！
这股蕴含着“万物归墟”终极法则的力量，如同最傲慢的挑衅，径直撞入了那笼罩回水湾的、冰冷而充满憎恨的庞大意念之中！
“吼——！！！”
刹那间，整个流沙河仿佛被彻底激怒！昏黄的河水勐地掀起滔天巨浪，不再是缓慢流淌的脓浆，而是化作了亿万怨魂尖啸的狂潮！那无形的意志瞬间凝聚、具现，化作无数只由纯粹恶念构成的、冰冷滑腻的无形触手，从四面八方，朝着张自在疯狂缠绕、挤压而来！精神层面的风暴，远比物理攻击更加凶险，张自在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无数充满了毁灭与绝望的念头，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同化！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窍中同时渗出殷红的血丝，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死死咬着牙，双目之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意志火焰，将全部心神都用于固守灵台，与那庞大的河流意志进行着最直接、最凶险的对抗！混沌种子在他掌心疯狂搏动，灰败的光芒明灭不定，既是抵抗，也像是在……兴奋地颤抖？
就是现在！
“动手！”阿月清叱一声，双手将琉璃盏碎片高高举起！
“琉璃光，照大千，净！”
轰——！
不再是柔和的光晕，而是如同旭日东升般磅礴而纯粹的琉璃佛光，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光芒所及，那粘稠如油脂的罪业空气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那回荡在耳边的扭曲低语戛然而止，仿佛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
三头守护魔物首当其冲！
那多头猎犬般的魔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它身上燃烧的嫉妒绿焰在琉璃佛光的照耀下迅速暗澹，如同被泼了冷水！那巨大的腐烂蝙蝠，由哀嚎灵魂碎片构成的翅膀冒出滚滚黑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飞行动作瞬间变得迟滞笨拙！就连那不断变幻形态的阴影集合体，也勐地一滞，变幻的速度明显减慢，仿佛被这纯粹的光明之力暂时“定”住了身形！
“好机会！猪爷爷来了！”八戒怒吼一声，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狠厉！他背后那口黑锅印记骤然爆发出深邃的乌光，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旋转的黑洞！
他没有去管被佛光削弱的多头猎犬和腐烂蝙蝠，而是将目标锁定了那头最狡诈、受佛光影响相对最小的阴影集合体！
“给老子——过来！”
黑洞般的吸力勐然爆发，精准地笼罩向阴影集合体！那阴影发出尖锐的、非人的嘶鸣，身体剧烈扭曲，试图抵抗、分散，但八戒这次的目标极其明确，吸力凝练如钻，死死锁定了它的核心！
嗤嗤嗤！
阴影集合体的边缘开始崩溃，化作缕缕黑烟，被强行扯入八戒背后的“黑洞”之中！八戒浑身剧震，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黑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疯狂，但他死死撑住，怒吼着加大吞噬力度！
与此同时，那被佛光严重削弱的多头猎犬和腐烂蝙蝠，发出了狂躁的咆孝，不顾一切地朝着光源——也就是阿月扑来！
阿月脸色微变，她需要维持大范围佛光领域，无法灵活移动，眼看就要被两面夹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正与河流意志艰难对抗的张自在，勐地分出一丝心神，目光如电，扫过那两头扑向阿月的魔物！
他无法动用太多力量，否则自身防线会瞬间崩溃。但他对寂灭之力的理解，已远超蛮力吞噬！
他并指如刀，对着那扑在最前的腐烂蝙蝠，凌空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只巨大的蝙蝠，其一只由无数哀嚎灵魂碎片构成的翅膀，在与张自在指尖虚划的轨迹重合的瞬间，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缺失了一大块！不是被打散，不是被净化，而是其“存在”本身，被强行归于无！
“唳——！”腐烂蝙蝠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平衡瞬间被打破，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陀螺，歪歪斜斜地撞向一旁的多头猎犬，两头魔物顿时滚作一团，攻势瓦解！
而就是这么一分神，张自在“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笼罩他的无形触手勐地收紧，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再次袭来，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彻底失去意识。他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死死支撑，掌心的混沌种子光芒也剧烈闪烁了一下。
阿月抓住这宝贵的间隙，全力催动佛光，将翻滚的两头魔物暂时压制。
另一边，八戒与阴影集合体的较量也到了关键时刻！
那阴影集合体极其难缠，即便被吞噬了小半，剩余部分依旧疯狂挣扎，甚至试图分化出 smaller的阴影钻入八戒的七窍，进行精神污染！
“想都别想！老猪我这口锅……什么都能装！”八戒目眦欲裂，将吞噬之力催动到自身极限，背后的黑洞旋转得几乎要撕裂空间！他不再仅仅吞噬，更调动起体内那沉甸甸的罪业血髓，如同沉重的枷锁，反向缠绕、镇压那阴影集合体！
“镇！”
伴随着他一声怒吼，那阴影集合体发出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最终湮灭的尖啸，被彻底拖入了八戒背后的“黑洞”之中！
吞噬完成，八戒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黑得如同锅底，浑身气息混乱不堪，显然消化这头强大的概念魔物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但他成功了！
此刻，场中只剩下被佛光压制、翻滚在地的多头猎犬和腐烂蝙蝠。
阿月看向几乎到了极限的张自在，又看了看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八戒，一咬牙，做出了决断。
她将大部分佛光收束，凝聚成一道无比凝练的、如同实质黄金般的光矛，对准了那头因为翅膀残缺而更加狂躁的腐烂蝙蝠！
“破邪！”
光矛离手，如同流星经天，精准地贯穿了腐烂蝙蝠的核心！
噗！
腐烂蝙蝠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枯草，在纯净的琉璃佛光中迅速燃烧、净化，最终化为虚无。
仅剩的多头猎犬见状，发出了恐惧的呜咽，挣扎着想逃离佛光的范围。
但已经来不及了。
稍微缓过一口气的八戒，狞笑着抬起手，虽然无法再发动大规模吞噬，但一道凝练的罪业锁链从他手中射出，如同毒蛇般缠住了猎犬的后腿！
“给老子……留下吧！”
阿月趁机再次凝聚光矛——
战斗，在短短数十个呼吸内，尘埃落定。
三头强大的罪业魔物，两死一俘。
然而，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
张自在依旧在与那磅礴的河流意志进行着殊死对抗，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鲜血不断从口鼻溢出，仿佛风中残烛。
而那座骸骨祭坛，因为守护者的覆灭和河流意志的暴怒，其中盛放的液态罪业，开始了更加疯狂的沸腾！那核心碎片的乳白色光华，在汹涌的污秽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没。
第一阶段的战斗结束了。但夺取碎片的真正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