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仁阁的朱门缓缓推开。
七位商户掌柜跟着张永走进殿内。
他们的目光瞬间被主位上的身影吸引。
十六岁的朱厚照穿着明黄常服。
龙纹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的脸上没有帝王的威严,反倒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亲和。
陈万春、赵玉堂等人看得发愣,竟忘了行礼。
张永轻咳一声,低声提醒:“诸位掌柜,还不快给陛下请安?”
几人这才回过神。
连忙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难掩的紧张:“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抬手笑道:“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朕请你们来,是为了吃饭聊天,商议合作的事,不是为了让你们拘谨的。”
他指了指殿内两侧的锦凳,“坐吧,尚膳监备了些家常小菜,都是朕让他们按民间口味做的,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众人谢过恩,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凳面。
陈万春偷偷抬眼,见桌上摆着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红烧肉、醋溜鱼、炒青菜这些寻常百姓家也能吃到的菜。
他心里的紧张消了些。
“陛下果然没骗他们,真的是请他们吃家常饭。”
小太监们端着碗筷上前,给每人斟上一杯米酒。
朱厚照端起酒杯,对众人道:“朕先敬你们一杯。”
“你们都是靠本事吃饭的实在人,为京师的百姓提供布、瓷、粮、茶,辛苦了。”
众人连忙端起酒杯,双手捧着,连声道:“草民不敢!”
“为陛下效力,为百姓做事,是草民的本分!”
说完,他们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
米酒的甜香在嘴里散开,暖得人心头发热。
朱厚照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笑着道:“别光喝酒,快吃菜。”
“这红烧肉是尚膳监按江南的做法做的,你们尝尝,比你们家里的怎么样?”
赵玉堂最先鼓起勇气,夹了一筷子青菜。
脆嫩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
他连忙道:“陛下,这青菜比草民家里的还好吃!”
“草民家里的青菜炒出来发柴,这菜却又脆又鲜。”
朱厚照笑了:“这是尚膳监的小太监从皇庄摘的,刚摘下来就炒了,新鲜。”
“以后你们要是想吃,跟张永说一声,让他给你们送些。”
众人连忙道谢,渐渐放开了胆子,开始拿起筷子吃饭。
陈万春夹了块醋溜鱼,酸甜的味道让他想起了福建老家的味道。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他来京城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在皇宫里吃到家乡味的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周世昌放下酒杯,壮着胆子道:“陛下,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朱厚照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周世昌深吸一口气,道:“草民的粮行在城西,永康侯的家丁每个月都来‘借’粮,说是借,却从来没还过。”
“上个月他们不仅借走了两百石粮,还打伤了草民的伙计。”
“草民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商户也纷纷点头。
陈万春道:“陛下,永康侯的人也抢过草民的布,说是要给侯府做衣服,一分钱都没给。”
赵玉堂更是激动地站起来:“陛下,草民的瓷窑也遭了殃!”
“永康侯的儿子说草民的瓷器不好,砸了草民两窑瓷,还说要是草民敢告状,就拆了草民的窑!”
朱厚照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拍了下案,酒杯里的酒都溅了出来:“岂有此理!”
“永康侯是靖难功臣之后,朕给了他家世袭侯爵,是让他保家卫国,不是让他纵容家丁欺压百姓!”
众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陛下息怒!”
“草民不该在陛下的宴会上说这些,惹陛下生气!”
“朕不是气你们,是气永康侯!” 朱厚照站起身,在殿内踱步。
“朕登基以来,斩周寿、除刘宇,就是要严惩这些欺压百姓的勋贵!”
“没想到永康侯还敢顶风作案,真是胆大包天!”
他转头对张永道:“张永,你立刻去锦衣卫,传朕的旨意,让陆炳亲自带队,去查永康侯家丁欺压商户的事!”
“不管查到什么,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要是永康侯敢阻拦,就把他一起抓起来,押到午门问罪!”
“奴婢遵旨!” 张永连忙躬身,转身快步走出体仁阁。
他心里又惊又喜。
“陛下果然是真心护着这些商户,连永康侯这样的勋贵都敢动!”
殿内的商户们听到这话,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陈万春趴在地上,声音哽咽:“陛下……”
“草民谢谢陛下!”
“草民以为,这世上没人能管得了永康侯,没想到陛下竟然为了草民这些小商户,动怒严惩勋贵!”
“是啊!陛下是明君!是草民们的再生父母啊!” 赵玉堂也跟着哭了。
其他商户也纷纷落泪,殿内一片抽泣声。
朱厚照走上前,亲手扶起陈万春,语气温和:“起来吧,都别哭了。”
“朕是大明的皇帝,要护着大明的百姓,不管是勋贵还是商户,只要犯了法,朕都不会放过。”
“你们放心,以后有朕在,没人敢再欺负你们。”
众人站起身,擦了擦眼泪,看向朱厚照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敬畏。
他们这才真正明白,陛下请他们来赴宴,不是为了摆架子,不是为了做样子,而是真心想和他们合作,真心想护着他们这些小商户。
朱厚照回到主位上,拿起酒杯,对众人道:“好了,别让这事影响了心情。”
“咱们继续喝酒,吃完饭,朕还有合作的事要跟你们商量。”
众人连忙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顿饭,他们吃得比任何时候都香,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他们知道,有陛下护着,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怕勋贵的欺压,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酒足饭饱,小太监们撤下碗筷,端上茶水。
朱厚照喝了口茶,看着眼前的七位商户,嘴角露出了笑意。
“这些人都是实在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任和保护,他们定能成为推动商业改革的中坚力量。”
他放下茶杯,正准备开口说合作的事,殿外突然传来张永的脚步声。
张永快步走进来,躬身道:“陛下,锦衣卫陆炳指挥使已经带人去永康侯府了,让奴婢来向陛下禀报。”
朱厚照点点头:“知道了,让他仔细查,别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家丁。”
“奴婢遵旨!” 张永应道,退到一旁。
七位商户看着朱厚照,心里更踏实了。
他们知道,陛下不仅说了,还立刻做了,这样的君主,值得他们信任,值得他们追随。
朱厚照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饭也吃了,永康侯的事也安排了。”
“现在,咱们该说说合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