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轮药品集采的成功,让老百姓得到了实惠,医保基金压力缓解,但被触动了奶酪的利益集团,如同被惊扰的蜂巢,开始躁动不安。
周五,林杰加完班回到自己在委大院附近的宿舍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走到门口,他正准备掏钥匙,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件人信息。
林杰皱了皱眉,弯腰捡起。
文件袋很薄,捏着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他打开门,走进客厅,顺手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确实只有一张A4纸。
但纸上不是打印的文字,而是用暗红色的颜色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大字:
“断人财路,如杀父母!”
“林杰,好自为之!”
“再不停手,小心你全家!”
这是用血写成的恐吓信!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杰的脚底窜上脊梁骨。
他拿着那张纸,站在原地,好几秒钟没有动。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看向楼下。
夜色深沉,路灯昏暗,偶尔有车辆驶过,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是谁?是那些被断了财路的药品代理商?
还是青州中心医院那条线上残余的势力?
或者是其他因为他推动改革而利益受损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座机旁,先拨通了苏琳的电话。
“琳琳,睡了吗?”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还没,刚看完一篇文献。你回去了?”苏琳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嗯,刚到家。”林杰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她,“有件事……我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苏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惊慌:“什么?恐吓信?怎么回事?写的什么?你没事吧?”
“我没事,信是塞在门缝下面的,人没见到。”林杰简要说了一下信的内容,“就是用红墨水写的几句话,吓唬人的。”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那很可能是真血的事实,不想让她过度担心。
“红墨水?那也不行!”苏琳的语气又急又怕,“这明显是冲着你改革来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太无法无天了!林杰,你报警了没有?不行,你今晚别一个人住了,来我这边,或者我过去陪你!”
“不用,你别过来。”林杰立刻拒绝,“我这边没事,门锁很结实。我已经准备报警了。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几天自己上下班也注意安全,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出门。”
“我没事,我担心的是你!”苏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都知道你住哪里了!这次是信,下次呢?林杰,要不……要不咱们别那么拼了?犯不着为了工作把命搭上啊!”
“说什么傻话。”林杰语气坚定,“要是被这么一封破信就吓倒了,那以后什么改革都别想干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又安抚了苏琳几句,林杰挂断电话,立刻拨打了110,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不到二十分钟,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就赶到了。
两名警察仔细查看了那封恐吓信,拍照,取证,又询问了林杰近期是否与人结怨。
林杰没有明说改革的事情,只含糊地表示可能因为工作原因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
“林主任,这种情况我们遇到过。”年纪稍长的警察表情严肃,“这种匿名恐吓,目的就是制造恐慌。我们会立案调查,加强这附近的巡逻。您自己也一定要提高警惕,晚上尽量别单独外出,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报警。”
送走警察,林杰关上门,背靠着防盗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被警察带走作为证物的那个文件袋,仿佛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断人财路,如杀父母……”
对方这是彻底撕破脸了,从之前的软抵抗、流言蜚语,升级到了赤裸裸的人身威胁。
他走到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他住了不算太久、却承载了无数深夜加班和孤独思考的宿舍。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休息的地方,仿佛也变成了一个潜在的靶场。
他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他也是血肉之躯,有在乎的人,有未竟的事业。想到苏琳惊慌的声音,想到父母期盼的眼神,他无法完全漠视这种威胁。
但害怕,就能退缩吗?
如果他现在退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青州中心医院那位张院长的倒台就失去了意义,药品集采带来的惠民成果可能被颠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记载着首轮集采辉煌战绩的报告。
那上面每一个下降的百分比,背后都是无数个家庭减轻的负担,是医保基金更加可持续的希望。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政绩,更是关系到千千万万人切身利益的事业。
林杰拿起手机,翻到高卫东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去。
这么晚了,为一封恐吓信打扰一把手,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而且,他不想让高卫东觉得他软弱,或者借机寻求特殊保护。
他想了想,给王鑫发了条信息:“睡了没?明天早上早点来我办公室,有事。”
王鑫几乎是秒回:“没睡!林哥,啥事?是不是又有行动?”
林杰看着屏幕,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行动?或许吧,但这次是被动的防御。
他回复:“来了再说。另外,最近上下班,你自己也注意点安全。”
他站了很久,直到双腿有些发麻,才转身走向卧室。
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