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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夜晚,林晚照依旧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着眼,听窗外凄厉的风刮过荒芜的庭院。距离沈渊失踪,已经整整七天了。自他三日前去阴河下游查勘水情,便再无声息,如同被那条墨绿浑浊、终年瘴气缭绕的河水彻底吞没。

搜寻的人手在天黑前便撤走了,里正拍着她的肩,声音沉痛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沈家娘子,节哀……那阴河,邪性得很,月圆前后更是……唉,怕是沈先生他,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她不信。她的沈渊,答应过要陪她看尽春华秋实,怎会轻易失约。

窗外,一轮满月挣扎着爬上天幕,清冷的光辉穿透窗纸,在地面投下惨白的斑点。月光不仅未能驱散黑暗,反而给万物蒙上了一层不祥的幽蓝。更鼓敲过三响,万籁俱寂,只有风吹动残破窗棂的呜咽,以及……一种极其细微,仿佛湿漉漉的东西拖过庭院石板的黏腻声响。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某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攥紧了薄被,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吱呀——”

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老旧木枢转动,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脚步声,沉重,迟缓,每一步都带着水渍浸透的濡湿感,由远及近,穿过庭院,停在了卧房门外。

不是沈渊平日轻快的步伐。这脚步声,带着一种沉入水底的滞涩。

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背对着惨白的月光,面目模糊,只有湿透的衣衫紧紧贴着身体轮廓,不断往下滴落着水珠,在地板上积起一小滩暗色。浓重的、属于阴河特有的腥腐水汽,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渊……郎?”林晚照的声音发颤,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那人影动了,缓缓走进屋内,月光掠过他的脸颊。是沈渊!那张她刻入骨髓的容颜,此刻却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水底泡胀的尸身,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只是里面闪烁的不再是温润星光,而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近乎狂热的光。

“晚照,”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喉咙里也灌满了河水,“我回来了。”

他向她伸出冰冷的手。

林晚照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几乎被狂喜冲散。是他!他真的回来了!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湿透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他衣襟上冰冷的河水。

“你去了哪里?我们以为你……”她哽咽着,双手在他冰凉的后背抚摸,感受那刺骨的寒意。

“没事了,”沈渊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有些僵硬,“只是不小心滑进了阴河,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他的解释轻描淡写,与失踪三日的惊悚事实格格不入。

林晚照止住哭泣,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看他。不对劲。他的皮肤太冷了,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而且,他站立的姿势有些古怪,腰部似乎……异常僵硬。

“你身上都湿透了,快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擦洗一下。”她强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伸手去解他湿透的外袍。

沈渊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动作。外袍褪下,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中衣。当林晚照的手指触碰到他腰际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隔着一层湿冷的布料,她清晰地摸到了一圈东西。一圈……活物!

那东西紧贴着他的腰腹,环了一圈,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韧性与厚度。它似乎还在……缓缓地、有节奏地蠕动着,如同某种沉睡中的巨大蠕虫。

“这是什么?”林晚照惊得缩回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沈渊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却让林晚照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冰冷彻骨,不容挣脱。他将她的手,重新按回自己腰间,让她更清晰地感受那活物的蠕动。

“别怕它,晚照。”他凑近她的耳边,湿冷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阴河水的腥味,“这是‘血炬’,是河神赐予我们的宝贝。它能让我们……永不分离。”

血炬?永不分离?

林晚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想抽回手,想尖叫,想逃离这诡异恐怖的触感,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那东西在她的掌心下缓慢搏动,如同一个独立的心脏,冰冷而充满邪异的力量。

“你看,它多温顺。”沈渊的声音如同梦呓,他撩起湿透的中衣下摆。

月光下,林晚照看得分明——一条通体血红的巨大水蛭状生物,紧密地缠绕在沈渊苍白的腰腹间,几乎与他的皮肉长在了一起。它没有明显的五官,只在顶端有一个巨大的、如同火炬形状的吸盘,此刻正微微收缩着,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粘液,反射着幽光。那血红的身躯,仿佛是由凝固的血液构成,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与她刚才闻到的阴河水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不……这不是……”林晚照牙齿打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了它,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晚照。”沈渊痴迷地看着腰间的血炬妖,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滑腻的血色表皮,动作带着一种亵渎的亲昵,“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像它和我这样,紧密相连。”

他抬起眼,那双冰冷的、狂热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高兴吗?”

林晚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眼前的男人有着她丈夫的皮囊,内里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被邪物操控的怪物。

沈渊,或者说占据着沈渊身体的这个东西,不再多言,只是拥着她,躺回了那张冰冷的床。他身体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而那环在他腰间的血炬妖,隔着衣物,依旧能感受到它那缓慢而持续的蠕动,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着的枷锁。

林晚照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沈渊的行为愈发怪异。他几乎不再进食,偶尔喝几口冷水,对熟食,尤其是肉类,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愈发冰冷,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尤其到了夜晚,眼中那冰冷的光芒更盛。

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许林晚照进去。有一次,林晚照借口送茶,推开门缝,看到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腰间的血炬妖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蠕动,而沈渊正低声对着它絮语,神情专注而扭曲。

更让她心惊的是,沈渊对月光的迷恋。每当夜幕降临,尤其是月光明亮的时候,他总会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月亮,腰间的血炬妖在月光下会泛起一层妖异的红光,仿佛在呼吸,在汲取月华。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与腐水的味道,也在这时会变得格外浓重。

左邻右舍得知沈渊“平安归来”,起初还上门探望,但都被沈渊以“身体未愈,需要静养”为由挡在门外。即使有人隔着门说了几句话,出来后也纷纷私下议论,说沈先生像是变了个人,声音冰冷,言语乏味,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河底的腥气,眼神也瘆人得紧。渐渐地,便没人再敢上门了。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孤立感,将这座宅院紧紧包裹。

林晚照试图回想从前那个温文尔雅、会为她描眉、陪她赏花的沈渊,却发现那些温暖的记忆,正被眼前这个冰冷、诡异、与邪物共生的男人一点点侵蚀、覆盖。恐惧和怀疑如同藤蔓,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那个“永不分离”的承诺,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真正的转折点,在一个午后到来。林晚照去地窖取冬天储存的、所剩无几的炭块。地窖入口在宅院最偏僻的角落,平时少有人至。当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木板,一股比阴河水更加浓烈、更加甜腻腐臭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熏得她几乎晕厥。

是血腥味!浓郁到极致的、混合着肉体腐烂的血腥味!

强烈的不安让她心脏狂跳。她颤抖着点燃带来的油灯,一步步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地窖里阴冷潮湿,空气凝滞。灯光摇曳,勉强照亮了角落。

下一刻,灯光映照出的景象,让林晚照的血液瞬间冻结,发出了一声短促到几乎噎在喉咙里的尖叫。

一具女尸!

一具彻底干瘪、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水分和生命的女尸,蜷缩在肮脏的地面上。她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暗褐色的皮革质感,五官扭曲萎缩,嘴巴惊恐地张着,仿佛死前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她的眼睛是两个空洞,浑浊无光。

让林晚照浑身冰凉的,不仅是这具干尸的可怖形态,更是她身上那件熟悉的、淡紫色的粗布衣裙——那是住在街尾的张寡妇!几天前,她还曾来安慰过“新寡”的林晚照,眼神里带着同病相怜的哀戚。里正前天还来问过,说张寡妇突然不见了,左邻右舍都在找……

未亡人……张寡妇也是未亡人!

血炬妖钟爱未亡人的血!

一个清晰的、恐怖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地窖……沈渊不许她靠近的地窖……他夜半时分悄然离开卧房……他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气……腰间那贪婪蠕动的血红水蛭……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灵魂战栗的真相——沈渊,或者说他身上的那个东西,在喂养血炬妖!用未亡人的鲜血!

就在这时,油灯的光芒似乎惊动了什么。在张寡妇干尸的脖颈侧面,林晚照看到了一小片残留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粘液,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光。那粘液的颜色和质感,与她那夜在沈渊腰间看到的血炬妖分泌的粘液,一模一样!

“呃……”

一声极轻微的、满足般的叹息,或者说蠕动声,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是那妖物!它感知到了鲜血,感知到了猎物,或许……也感知到了她的窥破!

林晚照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地窖,重新盖好木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她看着午后阳光下死寂的庭院,却感觉置身于最深的噩梦。

她的丈夫,她日夜期盼归来的丈夫,不仅被阴河中的妖物寄生,更变成了一个残杀同类、以人血饲妖的怪物!而那个声称让他们“永不分离”的邪物,正盘踞在他的身上,操控着他,汲取着生命!

那沈渊呢?真正的沈渊在哪里?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里正曾说,他失踪那日,有人在阴河下游,远远看到一具浮尸,穿着像沈渊的青衫,但河水太急,转眼就冲走了……

“早在三日前就已溺亡在阴河之中……”

这句话如同丧钟,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如果……如果真正的沈渊,在落入阴河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呢?

那么现在这个行走的、拥有沈渊皮囊的、腰间缠着血炬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林晚照瘫软在地,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她抬起头,望向沈渊书房的方向,那扇窗户后面,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也是一个携带邪物、双手沾满鲜血的……存在。

恐惧如同冰冷的河水,彻底淹没了她。

夜幕再次降临,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更加沉重。宅院里死寂无声,连虫鸣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的生灵都感知到了那无形弥漫的邪气。

林晚照坐在卧房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她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剪刀,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防身之物。冰凉的金属触感稍微遏制了她身体的颤抖,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依旧是那种湿漉漉的、拖沓的声音。

门被推开,沈渊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白天更加苍白,皮肤几乎透明,皮下的青色血管狰狞可见。腰间的血炬妖异常活跃,血红的躯体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剧烈地蠕动着,顶端的吸盘一张一合,发出极其细微的“吧嗒”声,像是在催促,在渴望。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照身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狂热的光芒达到了顶峰,甚至带上了一丝……贪婪。

“晚照,”他向她走来,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月圆之夜,快要过去了。‘血炬’需要最后一点滋养……最后一点,我们就能真正地、永远地在一起了。”

他伸出冰冷的手,抚向她的脸颊。

林晚照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站起身,退到墙角,手中的剪刀横在胸前,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你别过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夫君……沈渊他在哪里?!”

沈渊,或者说那占据了他身体的怪物,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温柔假象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木然冰冷的诡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躁动不安的血炬妖,又抬起头,盯着林晚照,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僵硬扭曲的弧度。

“我就是沈渊啊,晚照。”他的声音变得空洞,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或者说,沈渊……已经成了‘血炬’的一部分。我们……融为一体了。”

他一步步逼近,眼中的冰冷贪婪几乎要溢出来:“而你,我亲爱的未亡人……你的血,将是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剂……让我们真正……永不分离!”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血炬妖猛地昂起顶端,那火炬状的吸盘完全张开,露出里面一圈圈螺旋排列的、细密尖锐的惨白口器,直扑林晚照的脖颈!

那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林晚照甚至能闻到吸盘深处散发出的、如同打开千年古墓般的陈腐血腥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她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剪刀狠狠刺出!不是刺向沈渊,而是直刺那狰狞扑来的血炬妖!

“噗嗤!”

锋利的剪刀尖刃深深扎进了血炬妖那滑腻坚韧的血色躯体!

“嘶——唧——!”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嘶鸣,猛地从血炬妖体内爆发出来,几乎刺破林晚照的耳膜!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暴怒!

被刺中的部位,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喷溅而出,溅了林晚照一脸一身,灼热得如同沸腾的血液!

“呃啊——!”

沈渊的身体也同时剧烈地一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仿佛那一剪刀也直接扎在了他的灵魂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那木然冰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变成了极致的痛苦和扭曲,眼中狂热的冰冷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那血炬妖遭受重创,疯狂地扭动着,吸盘剧烈开合,试图拔出剪刀,更多的暗红粘液汩汩涌出。它缠绕在沈渊腰间的部分骤然收紧,勒得他苍白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紫黑色。

混乱中,林晚照似乎看到沈渊的眼睛里,那冰冷的光泽短暂地黯淡了下去,一丝属于她熟悉的、属于真正沈渊的、极度痛苦与挣扎的神色,如同溺水者般浮现在那瞳孔深处,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是渊郎?刚才那一瞬间,是渊郎在挣扎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刹那的犹豫间,那血炬妖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不再试图攻击林晚照,而是猛地将吸盘重新死死吸附回沈渊的腰腹!更加剧烈的蠕动传来,仿佛要将自身彻底融入这具宿主的身躯!

沈渊脸上那短暂的挣扎痛苦消失了,重新被一种更加深沉的、非人的冰冷与怨毒所取代。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溺水者喘息的怪声,双手抬起,不再是温柔或诡异的抚摸姿势,而是僵硬地、笔直地抓向林晚照的脖子!那手指弯曲如钩,指甲在油灯下泛着青黑的光泽!

“你……伤了……我们……”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像是无数碎片摩擦,“那就……一起……沉沦……”

林晚照看着那张熟悉又恐怖到极点的脸逼近,看着他眼中再无一丝人性留存的光芒,看着他腰间那仍在疯狂扭动、与自己“丈夫”融为一体的血红妖物,最后的侥幸与期盼彻底粉碎。

地窖里张寡妇干瘪的尸体,里正沉痛的话语,阴河水的腥臭,血炬妖贪婪的蠕动,还有眼前这双只剩下冰冷杀意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她不愿承认的残酷事实——

她的沈渊,早就死了。

死在冰冷的阴河里。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被邪物驱使的、充满怨恨和贪婪的皮囊傀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但她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志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沈渊的小腹,同时借力向后撞去!

“哗啦——!”

她身后是紧闭的窗户。木质的窗棂不堪撞击,瞬间碎裂!林晚照整个人随着木屑一起,向后翻倒,重重摔在庭院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顾不上摔得剧痛的身体,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破裂的窗户。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照得一片惨白。

破裂的窗口,沈渊,或者说那怪物,缓缓探出身来。他腰间的血炬妖在月光下疯狂舞动,血色身躯红光流转,仿佛在汲取月华修复创伤。暗红的粘液不断从剪刀刺入处滴落,在他脚下积起一小滩污秽。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怨毒的火焰,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夜风吹过,带着阴河方向飘来的腐臭和水腥。

他攀住窗沿,开始向外爬,动作僵硬而坚决,带着一种不将她吞噬决不罢休的执念。

林晚照挣扎着爬起身,环顾四周。死寂的宅院,紧闭的大门,高高的围墙。无处可逃。

不,还有地方!祠堂!沈家供奉先祖的祠堂!那里或许……或许有祖宗灵位,能抵挡这邪物片刻?

她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宅院最深处的祠堂方向,踉跄奔去。

身后,是沈渊(或者说那怪物)沉重而湿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如同索命的更鼓,踏在冰冷的石板上,紧紧跟随。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她的喘息声在胸腔里拉扯,如同破旧的风箱。裙裾被地面的碎石枯枝勾破,赤足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传来刺骨的寒意和疼痛,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那如影随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上。

祠堂那扇沉重的、漆色斑驳的木门就在前方,在月光下像一个沉默的、张着大口的巨兽。

她几乎是扑了上去,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

“砰!”

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闩上了!

绝望瞬间攫紧了她的心脏。

“晚照……”那嘶哑、冰冷的声音,就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你要去哪里?我们说好的……永不分离……”

她猛地回头。

沈渊就站在庭院中央,离她不过十步之遥。月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身上,将他苍白的面容和腰间那疯狂蠕动的血炬妖照得清晰无比。暗红的粘液顺着他的裤腿滴落,在他脚下形成一小圈不断扩大污渍。他看着她,嘴角再次扯起那僵硬扭曲的弧度,缓缓抬起手,指向她。

“回来……”

林晚照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祠堂木门,退无可退。她看着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如今只剩下恐怖与陌生,泪水混杂着血污和汗水,模糊了视线。

“渊郎……”她喃喃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如果你还有一丝魂灵……救我……”

似乎是对她话语的回应,沈渊前行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眼中那冰冷怨毒的光芒再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闪烁。但他腰间的血炬妖立刻更加剧烈地收缩蠕动,顶端的吸盘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在镇压宿主的反抗。那瞬间的凝滞消失了,他的步伐再次变得坚定而充满杀意。

距离在缩短。五步……四步……

林晚照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四周,落在祠堂门口右侧——那里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制貔貅雕像,是沈家祖上请来镇宅的,历经风雨,表面已布满青苔和裂纹。

就在沈渊伸出冰冷僵硬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脖颈的瞬间!

“啊——!”林晚照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座石貔貅!

石像基座本就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松动,被她这拼死一撞,竟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向一侧倾倒!

“轰隆!”

沉重的石貔貅并没有砸中沈渊,而是堪堪擦着他的身体,砸落在他身前半步之地,溅起一片尘土和碎石!但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似乎强烈地干扰了那邪物!

“嘶唧——!”

血炬妖再次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缠绕在沈渊腰间的部分剧烈痉挛,吸附的力量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沈渊前冲的势头被阻,身体一个踉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种类似于……惊惧的表情?不是对人的恐惧,而是某种邪物对带有镇煞意味的古物本能的忌惮!

就是现在!

林晚照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从地上弹起,不再试图撞门,而是转身沿着祠堂的外墙,发足朝着宅院大门的方向狂奔!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冲出这个被邪祟占据的家!

身后传来了沈渊(怪物)暴怒的、非人的咆哮,以及血炬妖尖锐的嘶鸣,还有沉重的、急速追来的脚步声!

宅院大门就在前方!门闩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冰冷粗糙的木闩!

一股巨大冰冷的力量猛地从后面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向后掼去!

“砰!”

林晚照的后背重重撞在庭院中央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鲜血从嘴角溢出。

沈渊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腰间的血炬妖因为暴怒和之前的创伤而显得更加狰狞,血色身躯剧烈起伏,粘液不断滴落。他眼中的冰冷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再次抓向她的喉咙,那速度快如闪电!

结束了……

林晚照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拍门声,如同擂鼓般从宅院大门外传来!打破了这死亡追逐的寂静!

“沈家娘子!沈先生!开门!快开门!”是里正焦急洪亮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其他几个乡邻的嘈杂呼喊,“阴河那边又漂下来一具尸体!像是上游李家庄的那个寡妇!死状和张寡妇一模一样!干尸!这邪门事儿没完了!快开门!大家伙儿都在,得赶紧商量商量!”

门外的火光透过门缝隐约照了进来,人声鼎沸,显然聚集了不少被惊动的村民。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沈渊(怪物)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抓向林晚照喉咙的手停在半空,霍然转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向大门方向,里面充满了被打断的暴怒和一种……对聚集人气的忌惮!

他腰间的血炬妖也仿佛受到了惊吓,蠕动变得焦躁不安,吸盘开合的速度加快,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林晚照猛地睁开眼睛!

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趁着怪物被门外动静吸引的瞬间,朝着旁边奋力一滚!同时张开嘴,用嘶哑破裂的声音发出她能发出的最大呼喊:

“救——”(命字还未出口,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后续的呼救扼杀在喉咙里!)

但那半声呼喊,在死寂的夜里,已然传了出去!

门外,里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疑:“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沈家娘子的叫声了!不对劲!快!把门撞开!”

“砰!砰!砰!”

更加猛烈的撞门声响起,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渊(怪物)死死捂着林晚照的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力气大得要将她的颈骨捏碎。他低头看着她在月光下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眼中冰冷的光芒急剧闪烁,似乎在权衡,在挣扎。

最终,对门外越来越多人群的忌惮,压倒了立刻吞噬猎物的欲望。

他猛地松开手,如同丢弃一件破烂的玩偶,将几乎昏迷的林晚照甩在地上。

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门外越来越响的撞门声和呼喊,只是僵硬地、迅速地转过身,步履有些仓促地、带着腰间那依旧焦躁蠕动的血炬妖,朝着宅院最深处的黑暗角落退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轰隆——!”

一声巨响,宅院大门终于被村民们合力撞开!

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驱散了庭院入口处的部分黑暗。里正和七八个手持棍棒、农具的乡邻冲了进来,火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惊疑不定的脸。

“沈家娘子!”

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老槐树下、衣衫凌乱、脖颈青紫、嘴角淌血、奄奄一息的林晚照。他大惊失色,连忙带人冲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先生呢?!”有人急切地问道。

林晚照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被火光照亮些许的、依旧深邃恐怖的宅院深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滑落。

一个乡邻举着火把,狐疑地照向沈渊消失的黑暗角落。火光扫过地面,那里,隐约可见一串湿漉漉的、带着暗红粘液的脚印,一路蜿蜒,通向宅邸后方,那阴河水流经的方向。

夜风吹过,带来阴河水永不消散的腥腐气息。

月光依旧惨白,冷冷地照耀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恐怖、此刻被村民们闯入,却依旧显得诡异而孤立的宅院。

永不分离?

林晚照的指尖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土里。

那缠绕在亡夫腰间的、血红的、蠕动的东西,和它带来的冰冷触感与浓郁血腥,如同最深的梦魇,早已侵入骨髓。

而这场与邪物、与亡夫皮囊的恐怖纠缠,似乎……还远未结束。

祠堂方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漆色斑驳的木门,在火把光芒的边缘投下浓重的阴影,沉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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