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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纱布粗糙而干燥,带着药膏的微凉。但在这层隔绝之下,那被龙煞灼烧过的耳窍深处,那一片死寂的、本该只剩下剧痛和废墟的黑暗里,那一缕微弱的、冰冷的蠕动感,却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它不是持续的,而是间歇性的。像是一条极细小的、冰冷的蛆虫,在烧焦的残骸中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像是某种东西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舒展了一下被灼伤的身体。

每一次细微的动弹,都牵扯着周遭被严重灼伤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诡异的、混合着冰冷和刺痛的战栗,与龙煞残留的灼热剧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逼疯人的、冰火两重天的恐怖感知。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它没死!

它真的没死!

那狂暴的、足以将我灵魂都撕碎的龙煞,竟然没能彻底湮灭它!它只是……受了重创?潜伏了下来?甚至……可能借助龙煞的冲击,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更深地扎根在了我的毁灭的耳窍深处,与那些灼伤的神经、焦糊的组织……纠缠在了一起?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收回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全身的伤口一齐发出抗议的尖锐疼痛,尤其是脖颈和头部,痛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嗬……嗬……”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破碎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像一只濒死的困兽。

师父!必须告诉师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捕捉到了。

那耳窍深处的蠕动,猛地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飘忽、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哼唱声……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

不成调子,古怪而空灵,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漠然。

就像……就像是一个孩童,在废墟上,漫不经心地哼着无人听懂的歌谣。

这比之前任何恶毒的低语和疯狂的尖笑都要令人毛骨悚然!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它知道!它知道我在想什么!它甚至在警告我!用这种比直接威胁更令人崩溃的方式!

剧烈的恐慌让我下意识地想要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告诉师父这个可怕的发现!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头,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枷锁仿佛凭空出现,扼住了我的喉咙,冻结了我的四肢!

不能动……不能说……

那个冰冷的哼唱声,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我的意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哼唱声戛然而止。

那冰冷的蠕动感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蛰伏回那片灼痛的死寂深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极度痛苦下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门被轻轻推开。不是师父,是负责照料我的小师弟清风。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惧。

“川师兄,你醒了?该喝药了。”他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不敢看我的眼睛,尤其是被纱布包裹的右耳方向,声音细若蚊蚋。

我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哆嗦着,用尽全部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师……师父……叫……”

清风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为难:“师父他……他老人家伤势很重,还在闭关疗伤,吩咐了谁也不见……”

闭关?谁也不见?

我的心猛地一沉。

“哦,对了,”清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箓,递给我,“师父入关前让我把这个给你,让你贴身戴好,说是……能安神辟邪。”

我颤抖着接过那符箓。符纸是普通的黄表纸,朱砂的痕迹看起来也很新,画的是最普通的安神符。触手微温,似乎还残留着师父的一丝气息,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符箓的气息,过于“普通”了,甚至有些……虚浮。

这真的是师父给的?在这种时候,给我一张如此普通的安神符?

是师父伤重之下只能画出这种程度的符箓,还是……他并不想给我真正有效的东西?或者……这根本就不是师父给的?

无数的猜忌和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我的心房。

我看着清风那躲闪的眼神,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知道吗?观里的其他人知道吗?我耳朵里的东西……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看我的眼神,是不是都带着恐惧和……监视?

“师兄?你……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清风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院子的角落,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个身影!灰色的道袍一角!

有人在监视这里!

巨大的寒意瞬间攫紧了我!

我猛地闭上嘴,将所有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用力之猛,差点咬到舌头。剧烈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没……没事……”我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惊惧,声音嘶哑而虚弱,“药……我一会儿喝……辛苦你了……”

清风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不安,踌躇了一下,低声道:“那师兄你好生休息,我晚点再来收碗。”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门合拢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如同牢笼落锁。

我独自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清风远去的脚步声,全身冰冷僵硬。

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知道了……

师父的疑虑,清风的恐惧,窗外的窥视……还有这张来历可疑的安神符……

所有的线索在我混乱的脑中疯狂交织,编织出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而那张网的中央,就是我,和我耳朵里那个死而不僵的恐怖邪物!

它刚才的哼唱,是警告,也是炫耀!它在告诉我,它依旧能影响我,甚至可能……已经开始通过我,影响着外界!

我不能说。

对谁都不能说。

说了,可能立刻就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剧烈的无助感和孤立感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死死攥着那张单薄的安神符,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同躺在针毡之上。

身体的剧痛在缓慢减轻,但精神上的紧绷和恐惧却与日俱增。我强迫自己喝下那些味道苦涩的药汁,强迫自己进食,努力做出配合疗伤、虚弱不堪的样子。

清风每日按时送药送饭,眼神依旧躲闪,动作依旧匆忙。窗外那个窥视的身影,似乎也一直都在,有时是清风,有时是另一个陌生的师兄,他们总是借口打扫庭院或者修剪草木,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

师父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真的在闭关?还是……在躲避什么?

而我耳朵里的那个东西,也再没有发出过任何清晰的声响,甚至连那冰冷的蠕动感都变得极其微弱的偶尔一次,微弱到让我几乎又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它存在。

我无比确信它的存在。

这种死寂的潜伏,比之前的疯狂低语更加令人不安。它像是一颗深埋在我颅内的、冰冷的定时炸弹,我不知道它何时会再次爆发,又会带来怎样的毁灭。

直到第三天夜里。

也许是伤势好转了一些,也许是连日的恐惧和紧绷耗尽了心神,我竟难得地陷入了一种浅眠。

睡眠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碎片梦境不断闪现:古庙枯枝上无声摇曳的青铜铃、阴河里血炬妖湿滑黏腻的缠绕、烬语亡魂焦黑手臂上爆裂的火星、锁龙井喷涌出的黑色龙煞……最后,是玄明师兄尸变后,眼中那剧烈闪烁、最终被幽蓝鬼火吞没的挣扎……

“……跑…………阿……川…………”

那模糊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心脏狂跳,全身冷汗涔涔。

窗外月色惨白,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

万籁俱寂。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之中——

一种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那一片死寂的右耳深处,响了起来。

滴答。

非常非常轻微的一声。

像是极其遥远的地方,一滴水珠,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

滴答。

又一声。稍微清晰了一点。

滴答。

滴答。

声音逐渐连贯起来,节奏缓慢而稳定。

这……不是幻听!这声音的源头,不在外界,就在我的耳朵里!就在那被龙煞灼毁的耳窍深处!

那是什么?是残余的龙煞在侵蚀?是受伤组织的液体积聚滴落?还是……

我猛地想起了血炬妖吸附在我脖颈上时,那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以及它那“未亡人的血最是甘甜”的低语!

一个恐怖的联想让我如坠冰窟!

不……不可能……

滴答。

滴答。

那声音持续着,冰冷而执拗,像是在耐心地计量着某种倒计时。

与此同时,另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水滴声掩盖的声响,也开始混入。

嘶……嘶……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潮湿的、阴暗的角落里,缓慢地、满足地……吮吸着什么。

水滴声……吮吸声……

它们交织在一起,在这死寂的深夜,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我那本该什么也听不见的、毁灭的右耳深处!

它在……进食?!

它在舔舐龙煞灼烧后残留的伤口?它在吸食我的血液?我的组织液?甚至……我的生命?!

巨大的惊恐和恶心感如同巨浪,瞬间将我吞没!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浑身撕裂般的剧痛,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右耳!

“滚出去!滚出去!!”我失控地嘶吼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凄厉可怕。

就在我嘶吼出声的瞬间——

吱呀。

窗外,极其轻微的、脚踩在枯枝上的声音。

那个一直存在的窥视者!他被我的动静惊动了!

我所有的动作和嘶吼骤然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冷凝。

而那耳中的滴水声和吮吸声,也在我失控嘶吼的瞬间,同步消失了。

重新变回一片死寂。

只有我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看向窗户。

惨白的月光下,一个模糊的、穿着灰色道袍的人影,清晰地投射在窗纸之上。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仿佛已经站了整整一个世纪。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我僵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窗纸上那个凝固的灰色人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部,又在右耳那片死寂的灼痛处被冻结。

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我的嘶吼。

他会进来吗?会质问吗?还是会……直接采取什么行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衣领,冰得我一颤。

然而,窗外的人影始终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一道被月光无意投射出的剪影,一个沉默而冰冷的监视者。

这种死寂的对峙,比直接的 confrontation 更令人窒息。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长达数个时辰。直到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蟹壳青,那窗纸上的人影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淡去、消失了。

我几乎虚脱般地瘫软下来,重重喘着气,内衣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它又来了。那东西……它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宣告它的存在,它的复苏。滴水声,吮吸声……它在修复?在成长?

而观里的人,师父,他们显然知道些什么,却在隐瞒,在监视!

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不是安全港,而是另一个更加精致、更加令人绝望的囚笼!

我必须知道真相!关于我耳朵里的东西,关于锁龙井,关于师兄,关于师父那诡异的态度!

等死,不如搏命!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迅速成型。

天亮后,清风依旧准时送来汤药和简单的饭食。他的眼神依旧躲闪,动作依旧匆忙,放下东西就想离开。

“清风。”我哑着嗓子叫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虚弱,而非其他。

他身体一僵,停在门口,迟疑地回头:“川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我靠在床头,露出极度疲惫和痛苦的神情,目光扫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声音微弱:“这药……喝了好几日,为何觉得……越发虚乏无力?浑身发冷……师父……师父何时能出关?我这般……着实难受……”

我刻意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清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避开我的目光,低着头道:“师兄伤势太重,虚乏是正常的……师父伤得也重,闭关前特意调整过药方,说是……固本培元,需要慢慢调养……嘱托您一定要按时服用……”

固本培元?我心中冷笑。这药里绝对有问题!或许不是毒药,但定然是某种压制性的东西,否则“耳中人”不会用那种方式警告我闭嘴。

“原是如此……有劳师弟了。”我故作恍然,不再追问,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端药碗,手指却抖得厉害,一不小心,竟将药碗打翻在地!

“哐当!”陶碗碎裂,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浓重的苦涩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对不起!师兄!我……”清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无妨……无妨……”我喘着气,满脸歉意和虚弱,“是我手滑了……可惜了师父的药……劳烦师弟……再去煎一碗来……”

清风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我虚弱不堪的样子,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师兄稍等,我这就去。”

他匆匆收拾了碎片,退了出去。

计划第一步成功。支开他,至少能暂时避免喝下这可疑的药物。

我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迅速从床上爬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头部,如同有钢针在不断搅动。但我咬紧了牙关,冷汗涔涔而下。

我必须去一个地方——藏经阁的侧殿!那里存放着观里历代收集的一些杂书、笔记,甚至包括一些不为普通弟子所知的残篇孤本!师父提到的《百邪录》残篇,最有可能就在那里!

平日里那里看管不严,或许现在因为观内的异常而有所加强,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我换上一件深色的、不易引起注意的旧道袍,将还在渗血的脖颈用布条又缠紧了些,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晨雾尚未散尽,一片死寂。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或许是因为清晨换班的空隙?

我忍着剧痛和虚弱,凭借着对观内地形的熟悉,尽量避开主路,沿着墙根和树木的阴影,蹒跚而快速地向着藏经阁侧殿移动。心跳如鼓,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人。或许大部分的注意力真的都被师父的闭关和外面的“尸乱”牵扯住了。

藏经阁侧殿的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侧身闪了进去。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阴影之中。这里果然无人看守。

我不敢点燃火折子,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艰难地在一排排书架间摸索搜寻。时间紧迫,清风随时可能回去!

《百邪录》……《百邪录》……到底在哪里?

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头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我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手指在书架最底层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角落,触碰到了一个异常冰凉坚硬的物体。

不是纸张的感觉!

我心中一动,费力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那是一块深紫色的、触手冰冷莹润的古老玉简,只有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残破,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仿佛鸟兽爪痕的符文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玉简的正面,刻着三个扭曲的大字,我依稀辨认出——正是《百邪录》!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

来不及细看,我将玉简死死攥在手里,正准备离开——

“唔……”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我耳膜上响起的呻吟声,猛地钻入我的脑海!

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从我的右耳深处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紧接着,那消失了一夜的滴水声和吮吸声,再次响起!

滴答……嘶……滴答……嘶……

节奏更快了!更加清晰!仿佛那个东西经过一夜的“休养”,变得更加“饥饿”!

与此同时,我攥着玉简的右手,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细微的吸力,正从玉简之上传来,透过我的皮肤,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手臂,流向我的肩膀,最终……汇向我那不断传来滴水声的右耳!

它在吸收这玉简上的某种东西?!

这玉简……到底是什么?!

我惊恐地想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死死地黏在了玉简之上!而那玉简之上古老的符文,竟然开始微微散发出一种极其黯淡的、冰冷的幽光!

右耳深处的滴水声和吮吸声变得更加急促和……欢愉?

仿佛一个饥饿的婴儿,终于吮吸到了乳汁!

不!

我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

“啪嗒!”玉简终于脱手,掉落在厚厚的灰尘中,表面的幽光迅速黯淡下去。

而右耳里的异响,也随之减弱,变回了那令人不安的、细微的滴答声,似乎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怨怼。

我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书架,大口大口地喘息,看着地上那枚重新变得古朴无华的玉简,如同看着一条苏醒的毒蛇。

这东西……不仅能窥心造幻,还能吞噬与邪异相关之物的能量?它在借助这些东西恢复?!

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我连滚爬爬地抓起那枚变得冰冷的玉简,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出了侧殿,沿着原路拼命往回跑。

必须离开这!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看懂这玉简!

我刚踉跄着冲回自己的房间,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就响起了清风的脚步声!

好险!

我迅速将玉简塞进贴身的衣物最深处,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我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飞快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假装从未离开过。

清风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师兄,药来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干涸的药渍,没说什么,将新碗放在床头。

“有劳……师弟了……”我虚弱地说道,心脏还在狂跳。

清风点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低声道:“师兄……好生休息……最近观里……不太平……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那里,反复回味着清风最后那句话。

不太平?夜里别出来?

他指的是什么?是窗外的监视者?是可能存在的铜铃尸?还是……我耳朵里这个正在逐渐复苏的东西?

或者……三者皆有?

时间在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中缓慢流逝。

我假装喝下了那碗药(实际悄悄倒掉了大半),假装沉睡。白日里,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旧存在,但窗外的身影似乎更加隐蔽了。

终于,熬到了深夜。

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后,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贴身处取出了那枚冰冷的玉简。

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我艰难地辨认着上面那些古老的、扭曲的鸟兽符文。

这些符文极其晦涩,大部分我根本无法理解。但在玉简的中间部分,一些断续的、相对清晰的段落和图案,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上面描绘的,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人形,钻入一个沉睡者的耳窍!

旁边的注解文字残破不堪,但我连蒙带猜,勉强读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信息:

“……耳中人,非生非死,乃怨念、谎言之精粹,附邪煞阴脉而生……尤嗜古战场、万人坑、大凶封印之地之瘴气……”

“……初附体,窃窃私语,乱人神智,编织幻境,以惊惧怨毒为食……”

“……渐深,则可窥记忆,仿声貌,操肢体,乃至……篡改认知……”

“……遇至阴煞气则狂,遇至阳罡气则隐……然阳极阴生,煞极罡藏,恐反助其……”(后面的字迹模糊难辨)

“……唯彻底毁其寄生之‘阴窍核心’,或可灭之……然核心深藏,与之共生,毁之则宿主神魂俱灭……”

“……亦有云,寻其‘源生之煞’,或可……制衡……”(字迹再次模糊)

我的手指冰冷,几乎握不住玉简。

玉简上的信息碎片化严重,但已经足够恐怖!

耳中人,它以谎言和怨念为食,能窥探记忆,模仿声音容貌,甚至操控身体,篡改认知!它害怕至阳之气,但阳极阴生,煞极罡藏……锁龙井的龙煞,至阳至烈,却也至暴至戾!难道反而在毁灭它的同时,也在某种层面上……“滋养”了它?或者帮它清除了竞争对手,让它更纯粹地寄生?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它有一个“阴窍核心”,深藏在我体内,与我的神魂共生!毁掉它,我也得死!

至于“源生之煞”……那是什么?去哪里找?

就在我心神激荡,被这绝望的信息冲击得几乎窒息之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轻微、却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有人!有人在窗外偷窥!他刚才摔倒了?还是被什么袭击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将玉简塞回怀里,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咚!!”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却是直接来自我的房门!

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狠狠地撞在了我的门板上!

整扇木门都在剧烈震颤,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死寂被打破了。

一种熟悉的、僵硬而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了起来!

啪嗒……啪嗒……

不止一个!

嗬……嗬……

还有那压抑的、破风箱般的喉咙怪响!

铜铃尸!它们进来了!它们竟然闯进了道观内部!来到了我的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我连滚爬爬地缩到床角,死死地盯着那扇不断被撞击、震颤得越来越剧烈的房门!

门闩正在变形!裂缝开始出现!

怎么办?!怎么办?!

跳窗?窗外可能也有!

就在我绝望之际,怀里的玉简,突然再次变得冰冷刺骨!

而我右耳深处,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和吮吸声,骤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细微的……

共鸣?

仿佛我耳朵里的东西,正在和门外那越来越多的、充满死气的存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紧接着,一个冰冷、扭曲、却带着一种诡异蛊惑力的意念,再次强行挤入我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有痛苦的掩饰,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命令:

“开门。”

“让……它们……进来。”

“它们……是……‘食物’……”

“也是……‘钥匙’……”

“打开……‘门’……让我们……回家……”

“开门。”

“让……它们……进来。”

“它们……是……‘食物’……”

“也是……‘钥匙’……”

“打开……‘门’……让我们……回家……”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钻入我近乎冻结的脑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令人癫狂的蛊惑。

食物?钥匙?回家?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死死地蜷缩在床角,指甲抠进掌心,渗出血迹,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这可怕的指令。

不!绝不能开门!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变得更加疯狂和密集!木屑飞溅,门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纹!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嗬嗬的怪响和僵硬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外汇聚,越来越多!它们不止一两个!是一群!

它们是怎么突破观里的防护,如此精准地找到我的房间的?!是因为我耳朵里这个东西吗?!它在召唤它们?!

怀里的玉简冰冷刺骨,右耳深处的“共鸣”感越来越强,那是一种冰冷的、饥饿的欢愉,与我自身的极致恐惧形成绝望的对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一声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雷霆余威的怒吼,猛地从走廊另一端炸响!

是师父的声音!

紧接着,刺目的金色雷光骤然亮起,将门缝和裂缝照得一片雪亮!门外瞬间传来一片凄厉痛苦的尸嚎声和身体被灼烧的噼啪声!

撞击声戛然而止。

沉重的脚步声、法术的轰鸣声、以及尸体倒地的闷响在门外激烈地交织在一起!

师父来了!他在门外和那些东西交手了!

我心中猛地燃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但下一秒,这希望就被更大的惊恐取代!

我耳朵里的那个东西,发出了尖锐的、充满暴怒和怨毒的无声嘶鸣!那冰冷的意念如同爆炸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意识:

“阻止他!!!”

“杀了他!!!”

“不然……一起死!!!”

一股完全不属于我的、冰冷而庞大的力量,猛地攫取了我的身体掌控权!

我的四肢百骸瞬间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床角站起,迈着僵硬而诡异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扇岌岌可危的房门!

不!停下!停下!我在内心疯狂呐喊挣扎,却无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

我的右手自行抬起,握住了那扭曲变形的门闩。

“不……师父……快跑……”我拼尽全力,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扭曲、几乎无法辨认的嘶哑声音。

门外的打斗声骤然一顿。

“阿川?!”师父的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

嗤!

一声利器切入腐肉的闷响!

师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呃啊……”

透过门板的裂缝,我看到一道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伴随着师父踉跄后退的身影,以及……一截穿透他肩胛的、枯黑发紫、指甲尖利的尸爪!

是玄明师兄!是它偷袭了师父!

“就是现在!开门!!!”脑内的尖啸达到了顶峰!

我那只被操控的手,猛地拉开了残破的门闩!

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冰冷的、浓郁到极致的尸臭如同实质,瞬间涌入房间,几乎让我窒息!

门外,一片狼藉。走廊上倒着三四具还在抽搐冒烟的焦黑尸体,显然是师父雷法的杰作。但更多的、眼中燃烧着幽蓝鬼火的身影,正密密麻麻地挤在走廊里,缓缓逼近!

而就在门口,师父半跪在地,桃木剑跌落在一旁,剑身光芒黯淡。他的左肩被一只枯黑的手掌彻底洞穿,鲜血汩汩涌出,脸色金纸一般。而那只手掌的主人——尸变的玄明师兄,就僵硬地站在他身后,眼中的鬼火冰冷地燃烧着,没有任何情绪。

更远处,清风和其他几个闻讯赶来的师兄,手持法器,却被更多的铜铃尸逼得节节后退,根本无法靠近!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所有的目光,都在房门洞开的这一刻,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聚焦在了那个明显被操控着、动作僵硬诡异、站在门口的我身上。

“师……父……”我看着重伤的师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无法动弹分毫。

师父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剧痛,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悲凉和决绝。

“果然……还是……成了……”他咳着血,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它要的……从来就不是……吞噬你……”

“它要的是……你这具……能靠近锁龙井……能承载龙煞……能与尸群共鸣的……‘钥匙’……”

“它要……打开那口井……”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耳中人!它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锁龙井!它引诱我去古庙,触发铜铃尸变,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制造恐惧那么简单!它是在筛选!在测试!测试我这具身体对尸煞之气的反应!测试我能否在尸变师兄手下逃生!

它逼我跳阴河,遭遇血炬妖,是为了让我沾染更深的阴秽之气?

它让我听到烬语亡魂的警告,是为了让我相信第三声铃响的恐怖,从而在极度恐慌下,不顾一切地冲向唯一可能解决它的地方——锁龙井!

它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吸收了远超负荷的龙煞!不是为了毁灭它自己,而是为了……改造我这具身体!让它更能适应井下的环境!让它能更好地作为一具……“容器”和“钥匙”!

而师父……他早就猜到了!所以他恐惧,他疑虑,他给我普通的安神符,他派人监视我!他不是想害我,他是想阻止这一切!他甚至可能……试图牺牲玄明师兄来阻止铜铃尸的扩散,却失败了,反而让师兄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巨大的震惊和醒悟,如同冰水浇头。

但已经太晚了。

“走……去……井……”冰冷意念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我的身体彻底沦为傀儡,僵硬地、一步一顿地,跨出了房门,向着通往后山禁地的方向走去。

“拦住他!!!”师父发出嘶哑的、绝望的怒吼,试图挣扎起身,却被身后的尸变玄明死死制住,鲜血流淌得更快。

清风和其他师兄想要冲过来,却被更多的铜铃尸层层阻挡,自身难保!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了。

我所过之处,那些眼中燃烧着幽蓝鬼火的铜铃尸,竟然……微微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它们不是在躲避我,而是在……迎接它们等待已久的“钥匙”!

它们僵硬的头颅微微低下,仿佛在进行一种诡异的仪式。

而我右耳深处的“共鸣”感,在这一刻强烈到了极致!那滴答声和吮吸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呼唤?与锁龙井深处的咆哮,隐隐应和!

我的身体,在那冰冷意念的绝对操控下,沿着熟悉的、却更加阴森恐怖的路,一步步走向后山,走向那片坟场,走向那口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锁龙井。

师父绝望的吼声、师兄们的惊呼、尸群的嗬嗬怪响……全都逐渐远去,模糊不清。

我的意识如同一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上绝路,却无能为力。

穿过荒草淹没的石阶,越过寂静的坟场。

那口巨大的、被八条粗黑锁链死死束缚的锁龙井,再次出现在眼前。

井口弥漫的黑色龙煞之气,比之前更加浓郁,如同沸腾的墨汁,翻滚咆哮着。那八条锁链抖动得更加厉害,上面的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井深处,那恐怖的咆哮和拉扯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仿佛里面的东西,已经感知到了“钥匙”的临近!

我的身体,在距离井口不到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一个古老、扭曲、充满不祥气息的手印,在我完全不受控制的手指间结成。

“不……”我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哀嚎。

怀里的那枚《百邪录》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冰冷的幽光!与我右耳深处那股邪异的力量疯狂共振!

玉简上那些鸟兽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流光,顺着我的手臂,涌入我的身体,最终汇向我的右耳!

它在吸收玉简最后的力量!它在完成最后的步骤!

我能感觉到,右耳那片死寂的废墟深处,一个冰冷的、跳动的“核心”正在贪婪地吞噬着这些能量,变得愈发凝实和强大!

那就是它的“阴窍核心”!与我的神魂扭曲纠缠的共生之物!

手印结成。

我张开口,一段完全不属于我的、音节古怪拗口、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咒文,被强行从我喉咙里挤出,回荡在死寂的禁地上空!

随着咒文的念诵,井口沸腾的龙煞之气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搅动,疯狂旋转起来!那八条巨大的锁链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濒临断裂的呻吟声!绷紧到了极限!

井深处的咆哮,变成了兴奋而狂暴的轰鸣!

“以……煞……为……引……” “以……魂……为……钥……” “洞开……幽冥……释放……”

咒文到了最后关头。

我的双手缓缓推向那沸腾的井口。

右耳深处的那个“核心”,跳动得如同疯狂的战鼓!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我的双手即将触碰到那毁灭性的龙煞,咒文最后一个音节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灰色的、快如闪电的身影,猛地从旁边一座巨大的坟冢后窜出!

是那个一直监视我的人!他一直潜伏在这里!

但他的目标,却不是阻止我!

而是……以一种决绝的、自杀般的方式,猛地扑向了……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依旧死死制着师父的……尸变的玄明师兄!

不!那不是扑向玄明师兄!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却刻满了血符的青铜短匕!那是……处理尸变用的镇尸法器!

他的目标,是玄明师兄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那里,是尸气凝聚的核心之一!

“玄明!醒来!!!”那灰色身影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却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是……清风?!那个一直显得胆小怯懦的小师弟?!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连我脑内的那个邪物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噗嗤!

青铜短匕精准地、深深地刺入了玄明师兄的胸口!

“嗬——!!!”

尸变的玄明师兄,猛地发出了一声绝非尸嚎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不甘的、仿佛活人般的凄厉长啸!

它眼中那冰冷燃烧的幽蓝鬼火,如同被狂风吹拂,剧烈地闪烁、扭曲、明灭!

下一刻,一种截然不同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清明和挣扎之色,竟然猛地从那片幽蓝中爆发出来!

它僵硬的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似乎想要摆脱某种控制!

它那只洞穿师父肩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变故和挣扎!

给了我体内那个邪物一个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干扰!

它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千分之一秒的松动!

就是现在!!!

被压制在意识最深处的、属于我自己的意志,如同濒死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咆哮!

我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我能做的,还有最后一件事!

我猛地调动了那日引煞入耳时,残存在经脉深处、几乎将我焚毁的……最后一丝暴戾的龙煞之力!

不是用来攻击它!那无异于自杀!

而是……狠狠地……撞向了与我的神魂扭曲纠缠在一起的——那个冰冷的、跳动的——“阴窍核心”!!!

轰!!!!!!!!!

我的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纯粹的、毁灭性的白!

无法形容的剧痛!远超之前所有痛苦的总和!仿佛我的灵魂被瞬间投入了恒星的核心,又被猛地撕裂成亿万碎片!

我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清脆的声响!

来自我的右耳深处!

也来自我的灵魂深处!

“啊——!!!!!!!”

这一次,是我自己的惨叫,和另一个充满无尽惊愕、怨毒和绝望的尖啸,混合在一起,从我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咒文戛然而止。

结印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我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

视线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最后看到的,是锁龙井口那沸腾的龙煞因为失去了咒文的引导而骤然失控,如同爆炸般向四周疯狂冲击的景象!是那八条锁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符文瞬间炸碎的画面!是师父猛地挣脱了钳制、不顾一切扑向我的身影!是清风被失控的龙煞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石碑上的画面!是尸变的玄明师兄……不,是玄明师兄,他眼中那短暂恢复的清明在龙煞冲击下迅速黯淡,却依旧艰难地、试图用身体挡住冲向师父的煞气……

最后的最後,是一片极致的混沌与虚无。

还有……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时光之前的、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叹息。

不知源於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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