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天旋地转,也没有毁灭性的能量冲击。
当黑曜号撞入那个作为“界限”的奇点时,秦陌只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极其轻薄、却又无比坚韧的“膜”。一瞬间,所有的喧嚣、混乱、撕扯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静”。
这是一种超越了声音有无的“静”,是法则层面的沉寂,是万物归墟后最原始的安宁。
舷窗外,不再是扭曲的乱流或死寂的灰色,而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准确描述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规模并不算特别巨大,大致相当于一个大型恒星系的范围。空间的“背景”是一种柔和的、仿佛自发光源的乳白色微光,并不刺眼,却照亮了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片乳白色的背景下,悬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
这些碎片千奇百怪。有断裂的山脉,漂浮在虚空中,其上还残留着古老的宫殿废墟和干涸的河床;有冻结的海洋,巨大的冰块如同岛屿,内部封存着早已灭绝的奇异海洋生物化石;有破碎的星辰核心,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和引力;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残破的、风格迥异的星舟或巨大生物的骸骨,它们都像是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世界被强行切割、搬运至此,然后凝固在了这里。
所有的碎片,都呈现出一种共同的特性——它们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没有自转,没有公转,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最基本的分子热运动似乎都降到了无限接近于零的程度。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冻结了。
然而,在这片万物死寂的背景下,秦陌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如同沉睡的火种,深藏在这片空间的法则核心之处。那正是圣婴耗尽本源,结合轮回之核力量,点燃的“新生”之力!它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维系着这片空间的独立存在,使其免于被外部彻底归墟的命运,并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这里,就是“新生之地”!在旧宇宙的废墟之上,强行开辟出的一隅希望之地!
“我们……成功了?”唐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舰桥内的绝对寂静。她看着舷窗外那超乎想象的景象,美眸中充满了震撼。
岳罡也挣扎着站起,透过舷窗望去,虎躯一震,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激动:“成功了!前辈!我们真的找到了!”他身后的那些幸存者们,也纷纷涌到舷窗前,看着这片死寂却蕴含着生机的奇异空间,不少人喜极而泣,也有人茫然无措。
秦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稍稍放松。他首先检查圣婴的状态,小家伙依旧沉睡,但气息似乎比在乱流中时要平稳一丝,仿佛这片空间的环境对它有着某种滋养作用。那三块星钥碎片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温度,变成了真正的顽石,它们的使命已然完成。
“我们确实找到了‘新生之地’。”秦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但这里并非乐土,而是一片等待我们开垦和守护的废墟。能否让它真正成为延续文明的希望之火,取决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他的话让众人从狂喜中冷静下来。是啊,眼前这片空间虽然安全,但死寂一片,缺乏生存所需的一切资源——空气、水、食物、能量……他们带来的物资在穿越乱流时已损失大半,黑曜号也受损严重。
“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修复星舟,评估资源,制定生存和发展计划。”秦陌迅速做出部署,“婉儿,立刻全面扫描这片空间,绘制详细星图,标记所有可能含有资源或适合建立基地的碎片。岳罡,清点我们剩余的人员、物资和装备,统计伤亡,维持秩序。”
“是!”两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黑曜号缓缓在这片静止的废墟中航行。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这里的诡异与神奇。那些漂浮的碎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座断裂山峰上的瀑布还保持着奔流的姿态,却凝固成了冰晶;一艘残破星舟的爆炸火焰如同雕塑;甚至能看到一些保持着惊恐或战斗姿态的生物化石……
唐婉的扫描结果显示,这片空间的法则极其特殊,时间流速近乎停滞,物质衰变速度极慢,这或许是他们能在此长期生存的关键。但同时也意味着,想要在这里“动起来”,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去对抗这种近乎绝对的“静”。
经过数日的谨慎探索,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落脚点——一块体积巨大、大致呈不规则球体、表面相对平坦的陆地碎片。这块碎片似乎来自某个灵气充沛的世界,土壤中依稀能感受到微弱的灵脉残留,上面还有一片保存相对完好的古代建筑群废墟,虽然早已破败,但主体结构尚存,稍加修葺或许能作为临时基地。碎片旁边,还漂浮着一小块冻结的海洋碎片和几块富含金属的陨石,提供了潜在的水源和材料。
“就这里吧,命名为‘希望角’。”秦陌做出了决定。
黑曜号缓缓降落在“希望角”相对平坦的区域。舱门打开,幸存者们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感受着脚下那坚实的触感和空间中那股奇异的静止感,心情复杂难言。
接下来的日子,是艰苦卓绝的开拓与建设。
所有能动的人都被动员起来。精通阵法和工程的修士,在岳罡的带领下,以那片古代废墟为基础,开始构建防御阵法和居住区。他们利用带来的材料和从周边碎片搜集到的资源,小心翼翼地对抗着空间的“静默”法则,每一个符文的铭刻,每一块砖石的垒砌,都显得异常艰难。
唐婉则带领另一部分人,负责能源和后勤。黑曜号的受损情况比预想的严重,主引擎几乎报废,护盾发生器也需要大修。她组织人手拆卸部分非必要部件,尝试修复关键系统,同时利用带来的聚灵阵盘和从周边搜集到的微弱灵脉,艰难地建立起一个小型的能源供应点。她还组织人手,去那块冻结的海洋碎片上,尝试采集和净化水源。
秦陌则坐镇中枢,一方面继续稳固自身境界,感悟这片新生之地的独特法则,另一方面时刻关注着圣婴的状态,并以其强大的神识监控着整个“希望角”及周边区域的动静。他偶尔也会出手,以寂灭真元帮助破解一些特别顽固的“静默”封印,或者从一些危险的碎片中提取关键材料。
工作是繁重的,环境是严酷的。资源的匮乏,空间的压抑,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时刻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不时有人因为耗尽心力或无法适应这绝对寂静的环境而崩溃。但在岳罡的铁腕纪律、唐婉的细致关怀和秦陌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下,队伍终究没有散掉,基地的建设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一个月后,一个简陋却功能齐全的小型基地,终于在“希望角”上初步建成。拥有了基本的防御阵法、居住区、能源中心和物资仓库。黑曜号的部分功能得到修复,虽然无法再进行长途星际航行,但作为固定堡垒和指挥中心已然足够。
也就在基地初步建成的那一天,一直沉睡的圣婴,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它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在秦陌和闻讯赶来的唐婉、岳罡惊喜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那双纯黑如渊的眼眸。
眼眸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懵懂与威严,却多了一丝……仿佛历经了无尽轮回后的、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清明。
它看着秦陌,小嘴微张,发出了一个清晰而完整的词语,不再是模糊的“爹爹”。
“秦……陌……”
它叫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