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们的声音响彻矿道，少了些平日的凶狠，多了几分执行命令的刻板。
劳作的人们茫然地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那些被抬下来的、散发着诱人清香的绿色圆球。
眼神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难以抑制的渴望！
瓜果？
解暑？
赐给我们的？
对他们这些早已麻木、只知机械劳作、活着只为一口饭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说瓜果，就是多一碗稀粥都是奢望！
短暂的寂静后，是小心翼翼的骚动。
他们在军士和监工的指挥下，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长队。
当冰凉、带着水珠的红色瓜瓤被粗糙的砍刀切开，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甜蜜气息时，许多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声，眼睛死死盯着那鲜艳的红色。
一块块切好的西瓜被分发到一双双布满老茧甚至带着伤疤的手中。
有人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干裂的口腔中爆开，顺着嘴角流下，混合着脸上的黑灰。
有人则捧着那块瓜，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无比珍惜地吃着，连白色的瓜皮都啃得干干净净。
还有人吃着吃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混着汁水流了下来，无声地滴落在脚下的黑石上。
整个巨大的矿坑，弥漫开一种奇异的、带着甜味的安静。
只有咀嚼的声音，和偶尔满足的叹息。
监工们也分到了瓜，他们吃得快些，但看向秦明所在平台方向的目光，也少了些平日的戾气，多了点复杂。
秦明站在平台边缘，静静地看着下方。
看着那一张张因为一块瓜而短暂焕发出生机的麻木脸庞，看着那点点红色在灰黑色的矿坑里移动、闪耀。
心中的烦闷并未完全消散，但至少，这抹红色，暂时驱散了一些沉重的灰暗。
“老爷，您心真好。”
小花坐在秦明肩头，用小手摸了摸他皱起的眉头。
秦明轻轻回应：“好么？不过是……求个自己心安罢了。”
他抬头，望向矿坑上方那方被高温扭曲的、刺眼的天空。
改变不了世界，至少，给眼前的人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甘甜。
这大概是他这个“过客”，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了。
矿坑边缘，那抹由西瓜带来的短暂生机与甘甜，终究敌不过现实沉重的底色。
分发完毕后，矿坑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机械而压抑的劳作节奏。
“我见世事多苦难，凡人最熬煎，胸中一口不平气不吐不快，然终是无能为力，何解？”
……
赵龙也处理完公务，带着亲卫返回平台。
“秦道友，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城？”
赵龙见秦明望着矿坑沉默不语，只当他还在为储物袋管制的事情憋闷，便笑着宽慰道。
“道友不必忧心，以道友之能，无论是加入宗门还是为朝廷效力，获取储物袋的资格都易如反掌。只是需要些文书流程罢了。待回到城中，赵某也可为道友引荐几位门路。”
秦明收回目光，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多谢城主美意。此事不急，慢慢来吧。”
他心里的烦闷哪是储物袋的事，但这事儿跟赵龙也掰扯不清。
“哈哈，好，那便启程！”
赵龙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回程的路上，秦明比来时沉默了许多。
劲风拂面，乌云踏雪平稳飞驰，他却没了来时那种“真男人就该骑马驰骋”的爽快感，只觉得风里都带着矿坑的尘土味。
赵龙见他兴致不高，识趣地没再多话，只专心策马。
回到城主府，秦明谢绝了赵龙设宴的邀请，径直回了自己的客院。
往那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一躺，望着雕花的房梁，有些出神。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胸口堵得慌。
改变不了什么，连吐槽都显得无力。
“老爷，不开心吗？”
小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关切。
“没事，就是……有点闷。”
秦明微笑着回应，“走，小花，你不是想按脚吗？我们现在就去！”
秦明一骨碌爬起来，脸上重新挂起一丝“爷要去消费”的纨绔子弟专属笑容。
烦恼？暂时丢开！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尤其是有钱的时候！
他熟门熟路地再次来到了“满香阁”。
华灯初上，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丝竹管弦，莺声燕语，脂粉香气混合着酒菜的香味扑面而来，与矿坑的压抑沉闷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哎哟！秦爷！您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眼尖的老鸨一看到秦明，那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比后院的牡丹还灿烂，扭着腰肢就迎了上来，热情得仿佛见了亲爹。
这位爷上次出手的阔绰程度，让她难以忘怀，做梦都盼着他再来呢！
这可是行走的财神爷！
“嗯。”
秦明矜持地点点头，随手抛过去一锭金子。
“还是老样子，春梅姑娘。”
“哎！好嘞！秦爷放心，春梅姑娘啊，一直给您留着呢！就盼着您来！”
老鸨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地引着秦明往楼上雅间走，一路吆喝。
“春梅！快！秦爷来了！好生伺候着！”
雅间内，熏香袅袅。
春梅姑娘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见到秦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盈盈下拜：“公子万福。”
“不必多礼。”
秦明摆摆手，很自然地往软榻上一靠，姿态放松，“老规矩，按按脚，松快松快。”
“是。”
春梅应声，动作轻柔熟练地替他除去鞋袜，温热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按上足底的穴位。
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那酸胀中带着舒爽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开来，让秦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春梅一边按着，一边悄悄观察着秦明的神色。
她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这位出手阔绰的恩客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眉宇间少了些昨日的轻松随意，多了点沉郁之色，虽然闭着眼，但那气息总感觉有点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