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尽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孟朝桉,眼泪流干了,只剩下眼眶的酸涩和胸腔里空荡荡的闷痛。
她不想再思考,不想再面对床边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充满他气息的空间,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峙,找一个没有他的地方,自己舔舐伤口,或者……干脆彻底逃避。
对,找宥熙。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目光悄悄瞥向床头柜。
她的手机,通常都会放在那里充电。
果然,手机静静地躺在柜子上,旁边是充电器。
祁叶依旧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
孟朝桉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虚弱的身体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手臂酸软无力,每移动一寸都牵扯着疲惫的神经。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她心中微微一喜,正想握住。
一只大手却更快地覆了上来,温热干燥的掌心恰好盖住了她的手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按住了她想要拿手机的动作。
孟朝桉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祁叶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半跪在床边,深邃的目光正牢牢锁着她,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卑微和恳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不容抗拒的坚决。
“你想打给谁?”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却清晰。
孟朝桉像是被烫到一样,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挣脱不得。
她心底瞬间涌起一股被看穿和禁锢的恼怒,苍白的脸颊因情绪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不用你管!”她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抵触,“把手机还我!”
“还给你,让你叫宥熙来接你离开?”祁叶直接点破了她的意图,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然后呢?躲回你的公寓,一个人胡思乱想,或者干脆再次消失?”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怒气,却让孟朝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下意识的反应和逃避的念头。
“是又怎么样?!”被戳中心思的羞恼让她口不择言,试图用尖锐来掩盖心虚,“我不想待在这里!看见你就烦!行不行?!”
这话说得极其伤人,连她自己说出来后心脏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祁叶的眸色骤然深了下去,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痛楚,但按住她手背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微微收紧,仿佛怕她真的会下一秒就消失。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碾磨出来,沉重而坚定:“不行。”
“孟朝桉,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身体也没恢复,”他的目光扫过她手背上的输液贴和她苍白憔悴的脸,“我不会让你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的视线。”
“你凭什么关着我?!”孟朝桉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没输液的手攥紧了被子,“祁叶!你这是非法拘禁!”
“就凭我是你的未婚夫。”祁叶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愫,有痛意,有后悔,但更多的是绝不后退的强势,“就凭你刚才晕倒在我怀里!就凭我不能再承受一次找不到你的风险!”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深藏的、几乎无法掩饰的后怕和恐慌。
孟朝桉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震住了,一时忘了反驳。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睛里,此刻竟染上了一抹赤红。
“在你冷静下来,在你身体好转之前,哪里都不准去。”祁叶斩钉截铁地宣布,语气不容置疑,“手机我暂时保管。”
他说着,另一只手越过她,毫不犹豫地拿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祁叶!你混蛋!”孟朝桉眼睁睁看着手机被拿走,气得眼眶发红,挣扎着想坐起来抢回来,却被一阵眩晕击中,又无力地倒了回去,只能喘着气恨恨地瞪着他。
祁叶看着她虚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态度没有丝毫软化。
他重新帮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骂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纵容,仿佛她所有的怒火和指责,他都可以全盘接收,“但是朝桉,这一次,我绝不会放你走。”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他的阴影里,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不想看见我。可以,我就在这里,你不愿意看我,我就不出现。但你必须待在我能看见、能守着的地方。”
“那些你想起来的……或者还没想起来的,”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们总要面对。你可以判我死刑,但至少要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而不是直接逃庭。”
“在你给我最终判决之前,我绝不会放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孟朝桉的心上。
那里面蕴含的决绝、恐慌、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让她感到心惊,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般的压迫。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上面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痛楚。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祁叶,不再是那个只会笨拙讨好或者沉默守候的男人。
他露出了骨子里的强势和掌控欲,那是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特质,如今却用在了她身上。
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她困在他的领地。
而她,虚弱,无力,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慌感攫住了她。
她猛地别开脸,不再看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骂吗?骂了有什么用?他根本不为所动。
打吗?她现在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勉强。
她就像落入网中的鱼,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
祁叶看着她抗拒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缓缓直起身,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浓重的疲惫和痛色。
他知道自己在逼她。
他知道她此刻或许更恨他了。
但他没有选择。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哪怕是用最让她反感的方式,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直到……直到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或者,直到他彻底失去她。
他退后两步,重新坐回那张扶手椅上,不再看她,只是沉默地守着。
仿佛刚才那番强势的宣言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默而疲惫的守护者。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壁垒,却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令人窒息。
孟朝桉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逃不掉。
他竟然连逃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知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那些冰冷的记忆碎片,还有他此刻绝不放手的、令人心悸的强势。
而这场困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