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烛火,驱不散赵宸心头的寒意。枯井残魂的警示如同冰锥,深深扎入脑海——“稷…容器…门开…棠…危险”。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右肩蔓延的纹路灼痛刺骨,左眼视线依旧模糊,体内两股力量的撕扯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必须立刻行动!保护棠儿!阻止赵稷!
“忽尔卓!”他声音嘶哑,强撑着坐直身体,“东宫防卫如何?”
“回王爷!已按您的吩咐,加派三班玄甲卫,内外三重禁制,所有饮食用度皆由心腹经手,绝无疏漏!”忽尔卓肃然回道,眼中却藏不住忧虑,“只是…王爷,您的身体…”
“死不了。”赵宸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赵稷那边呢?宗人府有何动静?”
“据盯梢的兄弟回报,三殿下自被圈禁后,异常安分,终日只在房中静坐诵经,饮食简朴,未见任何异动。宗人府看守也言其…悔过之意甚诚。”忽尔卓语气带着一丝疑惑。这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诵经?悔过?赵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日在冷宫,井中鬼手与赵稷压下钦天监奏报的行为隐隐呼应,这绝不可能是什么悔过!这安分,只怕是暴风雨前的死寂!他在等待什么?时机?还是…某种仪式的完成?
“加派人手,盯死宗人府!尤其是夜间,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赵宸下令,眼中寒光闪烁,“另外,想办法查一查,赵稷近日诵的是什么经?接触过什么人?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要报我!”
“是!”忽尔卓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苑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赵宸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噼啪的轻响。他尝试运转心法调息,但经脉剧痛,灰白之力与修罗煞气如同两头困兽,在体内疯狂冲撞,根本无法凝聚。反而越是催动,右肩那纹路蔓延越快,一丝丝阴寒死气顺着经脉侵蚀,让他如坠冰窟。
这样下去不行!不等赵稷发动,他自己就先被这力量反噬而亡了!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裂开的玉簪上。母妃的残魂…或许,只有弄清当年的真相,找到母妃力量的本源,才能找到平衡甚至驾驭体内异变的方法?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次将指尖轻轻点上玉簪。这一次,他不再主动探寻记忆,而是放空心神,试图去感应那残魂消散前留下的、充满警示与哀伤的情绪印记,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容器”、“门”以及…如何阻止的线索。
就在他心神沉入玉簪的微妙感应之际——
“砰!”
静心苑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玄甲卫校尉踉跄冲入,扑倒在地,声音凄厉:“王爷!不好了!养心殿…养心殿出事了!”
赵宸心神剧震,猛地收回手指:“说!”
那校尉抬起头,脸上满是惊骇与恐惧:“今夜…今夜是三殿下侍疾!方才…方才殿内值守的太监听到异响,冲进去一看…陛下…陛下他…”
“父皇怎么了?!”赵宸霍然起身,心脏狂跳。
“陛下他…突然浑身抽搐,口吐黑血,眉心…眉心浮现出一道黑线!气息…气息几乎断绝!三殿下…三殿下就跪在榻前,握着陛下的手…可他的样子…他的样子…”校尉声音颤抖,仿佛见到了极端恐怖的景象,“他的眼神…好冷…好邪!指尖…指尖好像有黑气…钻进了陛下的额头!”
赵稷!他终于动手了!目标竟然是父皇?!
赵宸脑中“嗡”的一声,残魂的警示与眼前的急报瞬间重合!容器…门开…原来赵稷不仅仅是被控制的容器,他更是在利用侍疾的机会,对父皇下手!他想做什么?用父皇的龙体…作为开启那扇“门”的祭品?!还是…将父皇也变成某种…容器?!
“备轿!去养心殿!”赵宸厉声嘶吼,不顾重伤之躯,强行提气就要往外冲。然而刚迈出一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哇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摇摇欲坠。
“王爷!”忽尔卓和太医慌忙扶住他。
“让开!”赵宸双目赤红,推开众人,“我必须去!否则…”
话音未落,又一名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尖声哭喊:“王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说明话…一直喊着‘父皇’、‘三哥’…还…还说什么‘黑手’、‘井’…太医束手无策啊!”
棠儿!
赵宸如遭雷击,身体僵在原地。一边是垂危的父皇,一边是突发恶疾的棠儿!赵稷的魔爪,竟然同时伸向了两人?!调虎离山?还是…他的邪恶仪式,需要同时以父皇和棠儿为引?!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将赵宸吞噬。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淋漓。右肩的纹路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灼热发亮,左眼视线更加模糊。
不能乱!此刻若乱,正中赵稷下怀!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杀意,脑中飞速权衡。养心殿守卫森严,赵稷即便动手,也不可能立刻得逞,必有后续。而棠儿年幼体弱,突发急症,且症状诡异,与幽冥之力脱不开干系,危在旦夕!
“忽尔卓!”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的冷静,“你亲自带一队精锐,即刻赶往养心殿!持我令牌,接管防卫!若见赵稷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但…务必保住父皇性命!”
“是!”忽尔卓凛然应命,抓起令牌,点齐人马,如旋风般冲出静心苑。
“太医!”赵宸转向瑟瑟发抖的太医,“全力救治太子!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
“是…是…”太医连声应着,连滚爬爬地奔向赵棠所在的内室。
赵宸则踉跄着走到高阳榻边,看着她苍白却相对平稳的睡颜,心中绞痛。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能醒来,她的净世之力,或许是解救棠儿的关键…但他不能冒险强行唤醒她。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恳求:“高阳…如果你能听到…帮帮我…救救棠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高阳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前往宗人府打探消息的心腹也急匆匆返回,面色凝重:“王爷,查到了!三殿下近日诵的并非佛经,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咒文,看守偶然听到几句,似乎与…‘献祭’、‘开门’有关!另外,昨夜子时,宗人府后院…有一口废弃的古井,曾冒出过极其微弱的…绿光!”
古井!绿光!献祭!开门!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赵稷不仅在养心殿对父皇下手,他真正的仪式地点,可能就在宗人府那口古井!父皇和棠儿的异常,很可能都是仪式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开启那扇通往“源海”的“门”!
必须阻止他!必须在仪式完成前,找到那口井,打断他!
赵宸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看了一眼内室方向,淑妃凄惶的哭声和太医焦急的低语传来。棠儿…父皇…
他猛地转身,对留守的玄甲卫校尉下令:“严守静心苑!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尤其是太子和高姑娘,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王爷!您要去哪?!”校尉惊问。
赵宸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不顾经脉欲裂的剧痛,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鬼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方向,直指宗人府!
他要去那口古井,直面赵稷,直面那即将打开的…地狱之门!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着不祥的气息,呼啸而过。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最终对决,即将在那口幽深的古井边,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