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泽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开战的号角,瞬间点燃了压抑到极致的火药桶!
他本人就是第一枚投入敌阵的爆弹!
赤手空拳,却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直接撞向了那名刚刚杀死毛利多托的军官!
那军官脸上的冷漠瞬间被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举剑格挡,但莫兰泽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莫兰泽的拳头,裹挟着无尽的悲痛与愤怒,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了军官的胸甲上!
那精钢打造的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军官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好几名士兵,眼看是不活了。
“为赫勒团长报仇!”
“杀光这些走狗!”
洛兰的怒吼与战士们的喊杀声混合在一起,如同决堤的洪流!
虽然人数处于绝对劣势,虽然刚刚经历暮岚城的悲恸身心俱疲,但此刻,被背叛的愤怒和失去最后家园的绝望,化作了最疯狂的战斗力!
长剑与长戟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鲜血瞬间泼洒开来,染红了枯黄的草地和灰褐的岩石!
洛兰剑光如龙,精准而狠辣,每一剑都直奔要害,瞬间便有两名皇家卫士喉间喷血倒地。
老兵更是如同人形凶兽,那根看似笨重的拐杖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的黑影,横扫竖劈,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欧斯特大师在凯兰和菲拉的护卫下,法杖顿地,一圈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皇家卫士如同撞上一堵无形墙壁,动作骤然迟滞,随即被反叛军战士抓住机会砍倒。
菲拉大师则快速吟唱,地面突然窜出坚韧的藤蔓,缠绕住敌人的脚踝,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鸢尾在最初的惊吓后,反而兴奋起来,她像一只灵巧的雨燕,在战场的边缘游走,袖中细丝不时射出,不是直接攻击,而是专绊马腿、缠兵器,制造各种微小的混乱,让那些训练有素的皇家卫士烦不胜烦。
林其则紧握那半截断刀,眼神锐利,他没有贸然冲入核心战团,而是凭借的敏锐感知,不断预警着来自侧翼和后方的冷箭和偷袭,几次帮陷入危险的战士化解了危机。
然而,皇家卫士的人数太多了!他们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装备和训练上的优势也开始显现。
反叛军战士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莫兰泽已经完全杀红了眼。
他夺过一柄长剑,如同复仇之神,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没有一合之将!他的目标明确——杀!杀光眼前所有的敌人!用他们的血,祭奠赫勒,祭奠被背叛的信任,祭奠逝去的家园!
但他的疯狂也让他露出了破绽。
一名躲在盾牌后的皇家卫士看准机会,一杆长戟如同毒蛇般从侧面刺向他的肋部!
“将军小心!”一名浑身是血的反叛军老兵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一戟!长戟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死死抓住戟杆,对着莫兰泽嘶吼:“走!将军!快走——!”
莫兰泽身体一震,赤红的眼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着眼前为他挡戟而死的部下,看着周围在绝对劣势下依旧死战不退、不断倒下的战士们,看着洛兰、老兵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看着法师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一股锥心的刺痛,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那狂暴的怒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是送死!会让“反判军”最后的火种彻底熄灭!
“洛兰!老家伙!带他们走!突围!”莫兰泽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猛地挥剑逼退身前几名敌人,为身后的人创造空间。
“将军!”洛兰不甘地吼道。
“这是命令!”莫兰泽头也不回,长剑舞动得更急,如同绞肉机般阻挡着追兵,“活下去!才能报仇!”
老兵一把抓住还想说什么的洛兰,吼道:“听命令!小子们,跟老子冲出去!”
他挥舞着拐杖,如同开路先锋,朝着敌人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猛冲!洛兰狠狠一跺脚,眼中含泪,咬牙吼道:“跟我来!保护法师和伤员!”
残存的反叛军战士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跟随着老兵和洛兰,如同决死的尖刀,向着包围圈外拼死冲杀!
莫兰泽独自一人,如同礁石般挡在追兵的主要方向上,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条生命,也在他自己身上增添着伤口。
他的身影在越来越多的敌人包围中,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决绝。
鸢尾和林其也被裹挟在突围的队伍中。
鸢尾回头看了一眼那浴血奋战的、如同疯魔般的莫兰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林其则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虽然不是直接攻击,却让追兵最前方的几名骑士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和混乱,为突围队伍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突围的队伍勉强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身后,莫兰泽那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和兵器碰撞声,渐渐被林木隔绝、远去。
山林之中,只剩下不到十人的残兵败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洗刷不尽的悲痛,开始了又一次不知方向的逃亡。
茂密的山林吞噬了最后一点厮杀的余响,只留下风穿过叶隙的呜咽,以及一行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
突围出来的,算上林其和鸢尾,也不过九人。
人人带伤,洛兰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老兵背上挨了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欧斯特大师魔力透支,几乎是被凯兰和菲拉架着走。
其余几名战士也个个挂彩,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未能与将军同生共死的痛苦。
鸢尾的破烂衣服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点,她脸色有些发白,紧紧跟在林其身边,之前的兴奋劲儿早已消失无踪。
林其则沉默地走着,手中依旧紧握着那半截陈秋旭的断刀,他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追兵。
“不能停……他们肯定会搜山……”洛兰咬着牙,声音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沙哑,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辨认着方向,“往北……穿过这片林子,有一条猎户小道,通往……通往一个废弃的了望塔……”
那是他们早已规划好的、最隐秘的逃生路线之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透支了体力与心力,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麻木地跟着洛兰,在崎岖难行的山林中艰难跋涉。
每一次踩断枯枝的声响,都让他们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山林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的惨淡月光,勾勒出树木狰狞的轮廓。
“就在这儿……休息……半小时……”洛兰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滑坐下来,声音微弱。他撕下另一条衣襟,试图重新包扎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但手指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听使唤。
老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从怀里摸出个瘪瘪的酒囊,晃了晃,仰头灌下最后几滴辛辣的液体,然后狠狠将其摔在地上。
凯兰和菲拉将欧斯特大师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树根下,开始检查其他人的伤势,用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草药进行简单的处理。
气氛低沉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鸢尾挨着林其坐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是不是害死他们了?要不是我们……那个叛徒不会……”
“与你无关。”
林其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背叛的种子早已埋下。
我们的出现,或许只是加速了它的萌发。”
他看向黑暗中洛兰和老兵模糊的轮廓,“他们选择帮助我们,是他们的决定。
现在,活下去,找到真相,才是对得起他们牺牲的唯一方式。”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泉水,让鸢尾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看向林其。
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异常的冷静和坚定。
“林其……”她小声问,“你……不怕吗?”
林其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截在微弱月光下泛着冷光的断刀。
“怕。”
他承认道,声音很轻,“但害怕改变不了任何事。
在那个世界,我们学会了在害怕中前行。”
他顿了顿,“而且,我们不是一个人。”
鸢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还有彼此,还有四个失散的同伴需要寻找。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欧斯特大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凯兰连忙上前照料。
洛兰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欧斯特大师身边,低声询问情况。
老兵则拖着伤腿,开始在周围布置一些简陋却有效的预警陷阱——用细线串联的枯枝,挖浅坑埋下能发出声响的空罐。
短暂的休息时间在压抑和忙碌中飞快流逝。
半小时后,洛兰强行打起精神:“该走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了望塔。”
九道伤痕累累的身影,再次融入浓稠的黑暗山林,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向着未知的、渺茫的生机,艰难前行。
仇恨与悲伤被暂时埋藏,转化为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冰冷的燃料。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们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