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没人接,冯奶奶,你们平时在哪跳舞呀?”
“就菜市场门口的小广场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奶奶,那我不打扰您了。”
辞别了冯奶奶,小双无处可去,就在棚户区东转西转,时不时再打打梁老太太的电话,可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不自觉地,他开始替虽未谋面的梁老太太感到担心,尽管这完全是多余的思虑。
终于,手机铃响了,他拿起来一看,不是他想的那个人,而是他老爹。
“喂,儿砸,一大早出去干嘛去了?”
“我...没干啥,出来锻炼锻炼。”
“昨天不是告诉你,考完别乱跑吗!快回来,家里有事。”
“咋了爸?”
“回来告诉你,哦对,楼下买份早点,老一套,煎饼夹果篦,三鸡蛋,多刷面酱,不要辣子,你妈那份...”
“哎呀知道了,一个鸡蛋,光要皮儿,不要葱花香菜是吧?”
“对!”
“稀的呢?老豆腐还是浆子?”
“你看着买吧,有钱吗?没有先把东西拿上来,吃完带你出门办事,再给他送过去。”
“办事?办什么事?”
“电话说不明白,先回来吧。”
“哦哦,好,我这就回去,先挂了啊。”
“挂吧挂吧,注意安全啊,欸对了!买俩炸糕...”
嘟嘟嘟....
小双挂了电话,心想找览子这事,今天是要放一放了,于是朝家的方向骑去。
一进门,早点端上饭桌,小双刚咬了两口煎饼,他爹呼噜呼噜地,早已炫完了一个煎饼、俩炸糕,老豆腐还剩个底,满头大汗,杵在空调跟前,扇腾着衣服。
“哎呀,你往哪一站,跟堵墙赛的,我跟儿子吹嘛!好不容易过来点凉气,一打嗝全是香菜味,源头污染了!”
小双妈妈眉头紧皱,眉心的大黑痣挤得歪向一边,配上恨天高大盘头,煞气满满。
她指着老单,让他往边上挪点,老单也不生气,手撩起背心,拍了拍裹着“妊娠纹”的大肚子,肚脐附近,关二爷纹身鼓成了罗圈腿,所谓关公在前,人身安全,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老单全靠这罗圈腿二爷护体。
小双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了,仍旧低头吃着早餐。
“哎呦,这谁买的菊花?今天这日子,这不倒灶嘛!”小双妈妈一脸嫌弃地拎起菊花,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妈,别扔,这我做的,想去看同学的,同学家...”
小双妈一听是儿子做的,立马缓和情绪,连口音都换成了普通话:“儿子,听妈妈说啊,看同学也好,看老师也好,没有送菊花的,菊花是送死人的,明白吧。而且,你放哪都行,就是不能放壁龛下面,记住了嗷。”
说罢,小双妈妈点了三根香,对着壁龛上供着的财神爷拜了拜,嘴里念叨着:“不知不罪,不知不罪,孩子小不懂事,老爷子您别介意,别介意啊。”
拜完以后,就顺手把花扔阳台了,这下小双爸爸不高兴了,指着他妈妈说:“欸,你!”
“我什么我!”小双妈妈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回去吃早饭。
老单敢怒不敢言,想把菊花踢走,又想起这是儿子做的,想弯腰,奈何肚子太大,弯不下去,只好蹲下身子,捡起菊花,围着大厅转了一圈,最后把花放在厨房里,随后快步走回阳台,那里也有一个壁龛,里面供的是关二爷,老单和她妈一样,点香,鞠躬,娘们不懂事,您老别怪罪。
小双冷眼扫过他妈妈,又扫了扫他爸爸,心里默默吐槽:暴发户做派。
这话,他也只敢心里说说,刚上初中那会,他自以为明白科学知识,到家闹着要把神像扔掉,说是封建迷信,被爸妈男女混合双打的场面,仍然记忆犹新。
“对了儿子,出国留学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学校我托人给你找好了,要听妈的,考不考不得上市一中,咱都走!”小双妈提起出国的事。
对于这件事,他一直不同意,从上初中开始,父母就天天磨他。
为了拖延,他和父母打赌,考不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就乖乖出国,现在看来,父母又要说话不算数,不由得心里生起闷气。
“爸妈,崇洋媚外真该改改了,现如今,国内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洋学,有什么可上的?再说了,你们都答应我,考上市一中,就可以不去了,怎么说话...”
“儿啊,听爸爸话,国外多好啊,自由,无拘无束,到时候你娶个洋媳妇,多漂亮。”
“我看是你想娶洋媳妇!老单我告诉你,儿子不走,我也不走,乐意去,你自己去吧!”小双妈突然哭了出来。
这可给小双整懵了,多大点事,以前也总提,怎么今天,妈妈情绪这么不稳定?
他刚要安慰几句,老单开口了:“哭哭哭,就知道哭,这分不还没出来嘛!万一考不上呢!”
“不是...爸,哪有盼着自己儿子落榜的?”
老单没接话,夹起黑皮包,走出门去,临走前,冲小双喊了句:“儿子,走,爸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喂,爸...”
咣当,门关上了,随后门外传来他爸的声音,他爸嗓门本来就大,底气也足,再加上楼道的混响,更是震的防盗门嗡嗡响:“车里等你嗷!”
果然,有多睾症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去哪啊?电话里就神秘兮兮的,刚才在家也不说。”
“去了你就知道了。”览子爹仍然保持着神秘感。
“医院也不用去啊,我上个月刚查完,虽然激素低点,但也还算稳定,大夫说半年查一次就行...”
“我知道,不是去医院。”
车子缓缓驶出城区,下了高架桥,一拐弯,进了棚户区。
这不览子家附近吗?来这干嘛?小双正纳闷,车停了,嘎吱一声手刹,老单下了车,见儿子还在愣神,走过去敲敲玻璃。
“前面车进不去了,容易拖底,走一段,两步道儿。”
“哦...爸,来这干嘛?”
“走吧,哪这么多事,我还能害你不成。”
老单领着小双,路过了览子家楼下,小双叫停他爸,上楼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他怕惊动冯奶奶,又要拉着他扯东扯西,便没多停留,下楼继续走。
俩人东拐西拐,进了一个亮着粉灯的洗头房,屋里一个穿着凉快的中年女人,正给一个老头洗头。
那老头手不老实,说女人头发散到他脸上了,伸手就顺着女人脸蛋和脖子往下摸。
女人也不躲,反倒嘿嘿笑,骂老头是老不正经。
小双瞪大眼睛看着他爸爸,心想我才初中毕业,你背着我妈,还带我来这种地方,先不说合适不合适,这...也不卫生吧。
他用手捅了捅他爸,他爸扒拉他一下,没低头看他,而是恭敬地站在那,他经常看见老爹这个模样,跟生意甲方,跟债主子,跟各种各样的单位领导,他爸都这样。
可眼前这个老不正经,看上去既没钱,也没权,何以让他这个势利眼的爹,放低姿态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中年女人一回头,看到了爷俩,刚要说话,老单做了个手势,让她先忙手里的活。
她又看看小双,然后瞪了一眼老单,嘴里骂了几句,但没发出声。
小双懂点唇语,知道那话挺脏的,但核心意思是说,她不接待小孩。
老单没听明白,咧嘴笑了笑,也没出声,伸手往前抬了抬,示意女人先忙,随后领着小双,蹑手蹑脚退到前厅的沙发上。
等了半晌,老不正经才颤颤悠悠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抬头目光正好撞见老单,老单拎着小双赶忙起身,大肉脸堆着笑,粉色氛围灯下,老单的半口金牙,泛着红光,和他儿子小双的脸,一样红。
“哎呦,小...单!”
“哎呀呀,览老爷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