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连挂钟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吕子乔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的毛边，刚才被他拍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天宇则站在窗边，背对着客厅，望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肩膀的线条还带着没完全松弛的僵硬。
美嘉和张伟交换了个眼神，悄悄溜回了房间——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当电灯泡。胡一菲端着水杯，犹豫了一下，也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只留下两个沉默的背影在客厅里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天宇先转过身，声音里的火气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平静：“地上凉，起来吧。”
吕子乔没动，头埋得更低了，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天宇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着皮。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垂在半空，晃晃悠悠的。“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吵。”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刚才话说重了，对不起。”
吕子乔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终于慢慢站起身，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还是没说话。
天宇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推过去：“尝尝。你小时候不爱吃果皮，总让美嘉帮你削，现在还是这样。”
这话像根软针，轻轻刺破了吕子乔心里那层硬壳。他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漫开，却没什么滋味。“我也不是……故意要冲你喊。”他含糊地说，声音闷闷的，“就是……就是觉得你突然变了，明明以前教我技巧的时候挺耐心的，怎么现在就……”
“因为以前你是‘不会’，现在你是‘依赖’。”天宇打断他，语气平静却清晰，“刚认识小雨淅淅的时候，你连跟她打招呼都脸红，我教你‘反向赞美’，是想让你能说出第一句话；你总记不住她的喜好，我教你‘细节关注法’，是想让你知道她在意什么。可现在呢？”
他拿起吕子乔的手机，点亮屏幕，翻到他的备忘录——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小雨淅淅喜好清单”“约会技巧大全”“应对冷场话术”，甚至还有“不同表情对应的心理分析”，比他当年备考的笔记还认真。
“你把这些当成了圣旨，”天宇把手机放回桌上，“她说‘今天有点累’，你第一反应是翻备忘录查‘应对疲惫话术’，而不是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她发朋友圈说‘想看某部电影’，你忙着查‘看完电影升温技巧’，却没注意她其实是在暗示你约她。”
吕子乔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我只是……怕搞砸。”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那么好，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不用点技巧，我怕她转眼就被别人追走了。”
“怕搞砸，所以就用技巧当盾牌？”天宇看着他，眼里多了点理解，“可盾牌挡了尴尬，也挡了真心啊。你有没有想过，她愿意跟你聊两个小时，愿意答应你的邀约，可能不是因为你技巧用得好，而是因为她在你眼里看到了紧张——那种手足无措的认真，比任何套路都动人。”
吕子乔愣住了，想起小雨淅淅上次笑他“递水时手都在抖”，说的时候眼里闪着光，他当时只当是嘲笑，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好像并没有嫌弃。
“我不是不让你用技巧，”天宇的语气软了下来，“是怕你把技巧当成了全部。就像你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我扶着你是怕你摔，可你总得自己蹬脚踏板，总不能让我扶你一辈子吧？”
他拿起一块苹果，递到吕子乔面前：“技巧是拐棍，能帮你站稳，但路还得自己走。你现在的问题是，把拐棍钉在了腿上，忘了自己其实早就会走路了。”
吕子乔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这次尝到了甜味。“可我还是怕，”他低声说，“我以前错过过，就是因为太笨，不知道怎么留住人。我不想再错一次了。”
“错过不是因为笨，是因为没准备好。”天宇看着他，“但准备不是死记硬背技巧，是学会怎么跟她相处。你想想，你跟美嘉、跟张伟在一起的时候，用技巧吗？不用，因为你放松，你知道他们不会因为你说错话就走。对小雨淅淅，你也该试着放松点——她要是真的喜欢你，会连你笨笨的样子都喜欢的。”
吕子乔沉默了，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消化这些话。他想起自己跟张伟勾肩搭背骂对方“蠢货”，想起跟美嘉抢零食吵得面红耳赤，那些时候，他从没想过要用什么技巧，可感情反而最扎实。
“那……我以后不用技巧了？”他试探着问，语气里带着点茫然。
“也不是不用，”天宇笑了笑，“是别刻意。比如你记得她喜欢提拉米苏，就约她去吃，不用说‘我查了攻略，这家店的甜点最适合约会’；她累了，就说‘我陪你坐会儿’，不用翻话术本找安慰的句子。把技巧变成习惯，而不是任务。”
他拿起吕子乔的备忘录，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写下：“真心=技巧+温度。”
“技巧是骨架，温度是血肉。”天宇指着那行字，“你以前只有骨架，我帮你添了点肉；现在你得自己学着给肉加热，不然再好看，也是凉的，没人愿意碰。”
吕子乔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是那种从心里松快下来的笑：“合着我以前弄的都是‘冷鲜肉’啊？”
天宇也笑了，刚才的紧张气氛彻底烟消云散：“差不多。现在该学着生火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像两个刚吵完架又和好的小孩。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几乎要叠在一起。
“对了，”吕子乔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这是我昨天写的‘约会计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太‘冷’了？”
天宇接过来翻开，只见上面写着：“1. 下午3点咖啡馆见面，点提拉米苏（记着她不吃芒果）；2. 聊她朋友圈发的钢琴曲（查好作曲家背景）；3. 散步时‘不经意’碰她胳膊（用你教的‘三指轻触法’）……”
他指着第三条，笑着挑眉：“还记着呢？”
吕子乔挠挠头：“习惯了……那这条要改吗？”
“改成‘如果风大，就提醒她把围巾系好’。”天宇拿起笔，在旁边打了个叉，“自然点，比什么‘三指轻触’都管用。”
吕子乔看着修改后的计划，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技巧好像没那么重要了。他合上本子，站起身：“我去给她发消息，说下午早点过去，帮她占靠窗的位置。”
“去吧。”天宇点头，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吕子乔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冲天宇喊：“谢了啊，师父！”
天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挥了挥手：“去吧，别迟到。”
门轻轻关上，客厅里只剩下天宇一个人。他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漫开。其实他刚才没说，自己当年追第一个女生时，比吕子乔还笨拙，把“我喜欢你”说成“你今天的头发……挺绿的”（其实是青色），被笑了整整四年，最后却成了朋友。
原来不管是谁，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初学者啊。重要的不是技巧有多熟练，而是愿意在跌跌撞撞里，慢慢学会怎么去爱。天宇看着窗外的阳光，觉得心里也亮堂堂的——或许，他这个“师父”，也在跟着吕子乔一起成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