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通道湮灭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境与西南边境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整个中州乃至更遥远的地域扩散。
靖王大营,已然化作欢腾的海洋。当林正与阿芜的身影驾驭着略显黯淡却依旧恢弘的混沌流光,穿越空间,缓缓降落在中军大帐前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无数将士热泪盈眶,望向林正的目光中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敬与劫后余生的激动。净化幽冥通道,这是足以载入史诗、泽被万世的丰功伟业!
“贤弟!阿芜姑娘!”靖王宇文战大步迎上,这位素来沉稳的帝王,此刻也难掩激动,虎目微红,重重握住林正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正的气息虽因消耗巨大而略显虚弱,但其本质却愈发深邃浩瀚,如渊如海,已然真正具备了傲视天下的资本。
“幸不辱命。”林正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他并未沉浸于胜利的喜悦,而是立刻将净化通道最后时刻,灵犀法眼捕捉到的那扇诡异“轮回之门”虚影以及那段冰冷的意念警告,低声告知了靖王与紧随其后的厉先生等核心人物。
欢庆的气氛为之一凝。靖王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转为帝王的深沉与凝重。厉先生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骇然。
“轮回之门……血海之眼……”靖王低声重复,眉头紧锁,“此事关乎甚大,远超幽冥之患。厉先生,立刻封锁消息,严禁外传!同时,动用所有资源,查阅皇室秘典、天机阁残卷、乃至巫族古籍,务必查明此物根底!”
“老臣遵旨!”厉先生肃然领命,匆匆而去。
“贤弟,你损耗过巨,需立刻闭关恢复。”靖王看向林正,语气不容置疑,“其余诸事,交由为兄处理。待你出关,再从长计议。”
林正点头,他确实需要时间巩固混沌境,并消化与幽冥本体意志交锋、乃至最后窥见“轮回之门”带来的冲击与感悟。在阿芜的搀扶下,他走向早已准备好的、灵气最为充裕的闭关静室。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正闭关,靖王全力稳定局势、肃清内部暗流之际,一系列微妙的变化,正悄然发生。
其一,北境狼庭。
净尘消失,幽冥通道覆灭,最大的依仗接连失去,狼庭内部陷入空前混乱与恐慌。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执不休,各部族离心离德。然而,就在这混乱的泥潭中,一股极其隐晦、带着冰冷与绝对秩序意味的暗流,开始在一些失意贵族与将领之间悄然蔓延。他们不再崇拜力量为尊的狼神,而是开始秘密祭祀一尊模糊的、由冰雪与规则线条勾勒的神秘虚影,口中吟唱着对“永恒宁静”与“绝对秩序”的向往。这背后,似乎隐约残留着净尘道统的影子,却又更加……偏执与诡秘。
其二,中州朝堂。
靖王携大胜之威,以雷霆手段清查“劝和”势力,果然揪出了几名与境外势力(疑似影巫残党)有染的官员,朝野震动。表面看,暗流似乎被暂时压制。但更深层,一种对林正个人力量的敬畏乃至恐惧,开始在一些重臣心中滋生。林正展现出的力量,已非“人力”范畴,近乎神明。功高震主的古老担忧,与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交织,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疏离感。即便靖王全力弹压,这种情绪仍如暗潮,在觥筹交错与奏章往来间悄然流动。
其三,天下宗门与秘境。
幽冥通道的净化,产生的天地法则层面的涟漪,惊动了无数隐世不出的古老存在。一些沉睡的秘境微微震动,有古老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出,窥探这方天地。更有几处本已灵气枯竭、被认定为死地的上古遗迹,竟隐隐焕发出微弱的生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幽冥死气的消散所“唤醒”。而远在海外,那片被称为“归墟之眼”的无尽漩涡,其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些变化,细微而分散,混杂在胜利的喧嚣与百废待兴的忙碌中,并未引起广泛注意。但通过混沌道种与天地法则的微妙联系,处于深度闭关中的林正,却隐隐有所感应。尤其是对“轮回之门”相关气息的警觉,让他对这些看似无关的“异常”保持着高度的敏感。
静室之内,混沌之气如云海翻腾。林正心神彻底沉入内天地之中。那方雏形世界,在经历了与幽冥本源的激烈对抗后,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天空中的清气与下沉的浊气界限分明,中央的金莲与火苗共生共荣,一丝丝被净化提纯的幽冥本源(死寂一面)与净土生机(创造一面)在混沌的调和下,如同阴阳鱼,推动着内天地的缓慢演化。
他对“归墟”之力的领悟也更加深刻。这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将万物回归至“天地未分、阴阳未判”的混沌太初状态,是一切可能性重新开始的“原点”。也正因如此,才能对幽冥死气这类趋于“终极终末”的力量形成某种程度上的“克制”。
然而,当他尝试以灵犀法眼推演那“轮回之门”的因果时,却只感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与虚无,仿佛那扇门连接着比寂灭更加终极的“空无”。唯有那段警告意念中“血海之眼”与“祭品”的字眼,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
“轮回……莫非并非生灵转世,而是……世界乃至纪元本身的……循环往复?血海是祭坛?众生是祭品?”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林正心头,让他道心微震。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阿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小石头,天机阁厉先生有要事求见,说是……查到了些许关于‘门’的线索。”
林正猛然睁开双眼,混沌之光内敛。风暴,果然并未停息,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