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府高大的围墙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浓重的阴影。府内灯火通明,巡逻兵丁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比往日更加密集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黑巫使遇袭重伤的消息显然已传回,令这座本就戒备森严的府邸变成了真正的龙潭虎穴。
林正藏身于府外一条排水暗渠的出口处,气息与周遭的潮湿、污秽完美融合。【草木地】的生机感应让他如同墙角的苔藓,【尘泥地】的沉稳固化让他仿佛一块嵌入地底的顽石,即便是最警觉的哨兵,也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他并未急于潜入。心镜映照之力全力运转,配合新突破的【神念化弦·共鸣境】,他的感知以更加精妙的方式蔓延开来。
“算地·堪舆之算!”
心念微动,识海中《三算天书》的气息流转,关于“地”的推演法门自然浮现。配合【触知天】与【观色天】之力,脚下大地在他“眼中”不再是坚实的土壤,而是化作了无数能量流动的脉络。他轻易地“看”到了守备府地下纵横交错的暗道、密室,以及几处被强大阵法笼罩、气息晦涩的区域。其中,位于守备府正堂下方深处的一处所在,阴煞之气最为浓重,几乎凝成实质,与地面建筑那虚假的煌煌正气形成诡异对比——那里,定然就是地下祭坛的核心!
“算人·破妄之算!”
目光扫过围墙上来回走动的兵丁,【闻声天】捕捉着他们的呼吸、心跳乃至低声的交谈,【观色天】则洞察着他们气血的旺盛程度、精神的疲惫状态以及气息中隐含的细微情绪波动。瞬间,他便判断出哪些是精锐,哪些是滥竽充数;哪些警惕性高,哪些已心生倦怠;甚至能大致推演出他们巡逻换防的规律和视线死角!
更远处,几股强大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格外显眼。一名气息炽热如熔岩、显然是修炼外家硬功已达先天的武者,正坐镇在正门方向;两名气息阴柔缥缈、擅长合击之术的剑客,潜伏在通往内院的要道阴影中;还有数道带着南疆特有阴冷邪气的身影,正聚集在正堂附近,显然是接到了严令,加强了戒备。
所有信息,如同清澈溪流中的卵石,被他一一洞察、归纳、推演。一幅立体的、动态的守备府防御图,在他心间清晰呈现。
“东南角,第三与第四哨塔之间,下一次交汇间隔最长,墙内三步处有一暗渠入口,守卫此时会因视线被角楼遮挡而有片刻分神。”林正心中瞬间得出最优的潜入路径和时机。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豹,静静蛰伏,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来了!
当两名哨兵的身影在东南角楼边缘交错而过的刹那,林正动了!【磐石地】的稳固让他落地无声,【草木地】的生机让他与墙边杂草气息同化,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在墙内兵丁转头望向他处的瞬间,精准地滑入了那条隐蔽的暗渠入口,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未惊起一丝波澜。
暗渠内潮湿腐臭,但林正毫不在意。【触知天】之力让他通过触摸渠壁,便能感知到上方地面的震动,避开巡逻队。【闻声天】则让他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地下深处那沉闷而有规律的邪恶震颤声——那是祭坛仍在运转的证明!
他沿着暗渠深入,根据“堪舆之算”得出的地图,避开几处可能有陷阱或守卫的岔路,最终来到一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前。栅栏后,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向下延伸,深入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邪恶的震颤声正是从下方传来。
栅栏上符文闪烁,显然设有禁制。
林正凝神观察,【观色天】配合“破妄之算”,瞬间便看穿了这禁制的能量流转节点。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心缘掌】破邪之力与一丝菩提佛光,精准点向其中一处最不显眼的符文节点。
嗤!
符文光芒一黯,栅栏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他闪身而入,沿着石阶向下潜行。越往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邪异能量越发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石壁两侧开始出现粗糙的壁画,描绘着狰狞的鬼神祭祀、血肉献祭的场景,充满了蛮荒邪恶的气息。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摇曳的血光。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呈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正是那座以黑曜石与兽骨搭建的祭坛,比之前在坊市区见到的那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祭坛上,那尊青铜巨鼎正在剧烈震动,鼎盖被冲撞得砰砰作响,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红色邪气从中不断溢出,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幻象,发出无声的哀嚎!鼎身刻满了南疆邪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血光。
巨鼎下方,堆积如山的黑鬃猪心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烂,化为脓血被巨鼎吸收。更令人发指的是,祭坛四周的凹槽中,竟然浸泡着数十具孩童的尸身!他们面色青黑,身体干瘪,显然被抽干了精血魂魄!
“畜生!”即便以林正的心境,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心中怒骂,杀意沸腾!
祭坛周围,八名南疆巫师正围坐一圈,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将自身的邪力不断注入祭坛之中,催动着巨鼎的炼制。他们的气息与祭坛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邪恶而强大的能量场。
洞窟入口处,还有四名穿着守备府服饰、但眼神麻木、太阳穴高鼓的汉子守卫,显然是赵擎苍的死士,被邪术控制。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强行闯入,必然惊动所有敌人,陷入重围。
林正强压怒火,冷静下来。他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心神沉入《三算天书》。
“算人·洞悉命格!”
目光逐一扫过那八名巫师和四名守卫。【观色天】与“破妄之算”结合,瞬间洞察他们的修为深浅、气息属性、乃至因长期接触邪术而产生的心神破绽!
“左首第二名巫师,气息虚浮,心神不宁,似有旧伤未愈,对‘惊魂类’法术抗性最低。”
“右首第三名巫师,贪功冒进,邪力运转过于急躁,与其他七人节奏略有不合,是阵法薄弱点。”
“入口处靠右的守卫,气血虽旺,但眼神深处有一丝挣扎,邪术控制并非完美无缺,或可干扰。”
一个个弱点被迅速找出!
“算地·调动地灵!”
【触知天】感知着洞窟地脉的微弱流动。此地虽被邪阵笼罩,但大地深处那股沉稳、厚重的力量并未完全被隔绝。【神念化弦】悄然共鸣,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大地灵气被缓缓引动,如同涓涓细流,透过邪阵的缝隙,汇入林正体内,补充着他的消耗,安抚着他激荡的心神。
准备就绪!
林正眼中寒光一闪,双手疾弹!
数枚得自李家老太爷珍藏的、对阴邪之物有奇效的“阳煞雷珠”,无声无息地滚向祭坛四周几个特定的方位——那是他通过“堪舆之算”找出的、祭坛邪阵与地脉连接的几个次要节点!
同时,他瞄准那名心神不宁的巫师,神念化弦,剧烈震颤,发出一道无声却直刺神魂的惊魂尖啸!
那名巫师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涣散,注入祭坛的邪力骤然中断!
几乎在同时!
轰!轰!轰!
阳煞雷珠在几个节点处猛烈爆炸!至阳破煞之力与邪阵阴气剧烈冲突,整个祭坛猛地一震,能量场出现了一丝紊乱!
“敌袭!”
“稳住阵法!”其余七名巫师又惊又怒,纷纷试图稳住阵法反噬。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林正身形如电射出!目标直指那名邪力运转不合拍的巫师!
【磐石地】之力爆发,让他无视了紊乱的能量冲击!【草木地】的生机感应让他与洞窟内几株顽强的阴蕨气息交融,完美隐匿了自身杀意!
那巫师刚反应过来,一道蕴含菩提佛光与“心缘掌”度化之力的指风已点至他眉心!
噗!
巫师闷哼一声,邪力瞬间溃散,瘫软下去。
林正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一晃,已出现在祭坛边缘,伸手抓向那剧烈震动的青铜巨鼎!他的目标,是鼎身一侧某个微微凸起的、刻着鬼面纹的兽首——那是【观色天】与“破妄之算”共同确定的、整个邪阵能量输出的一个关键枢纽!破坏它,便能重创祭坛!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兽首的瞬间!
“大胆!”
一声沙哑怨毒的怒吼从洞窟入口处传来!一道漆黑如墨、快如闪电的骨矛,裹挟着滔天怨力,直刺林正后心!
是那名黑巫使!他竟不顾重伤,强行赶了回来!
与此同时,祭坛上剩余六名巫师也强行压下反噬,齐声怒吼,催动邪阵!巨鼎鼎盖轰然冲天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凝聚了无数怨魂与血煞的恐怖邪力,如同决堤洪流般冲向林正!
前有邪力洪流,后有索命骨矛!绝杀之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正眼中却无丝毫慌乱。【神念化弦】催发到极致,时间仿佛变慢!
“算天·天候之算!” 虽不能推演久远,但对接下来一瞬的“能量气候”变化,却有了模糊的预感!
“算人·导运之算!” 神念之弦微妙拨动,并非直接攻击黑巫使,而是轻微干扰了他身后那名眼神挣扎的守卫的心神!那守卫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正好挡了黑巫使一下!
就这半步的细微阻碍!
林正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并未躲闪或格挡,而是任由那邪力洪流和骨矛临身!但在接触的前一刹那,他身体微侧,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玄奥的圆弧,【心缘掌】之力不再是硬碰硬,而是化为了牵引与偏移!
同时,他脚下【尘泥地】之力爆发,猛地一跺地面!整个洞窟微微一震,那被引动的一丝大地灵气骤然爆发,虽然微弱,却恰到好处地干扰了邪力洪流最汹涌的那一刹那的频率!
轰隆!!!
邪力洪流与骨矛狠狠撞在了一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反而是那六名巫师和冲过来的黑巫使!他们被自己引发的力量狠狠反噬,齐齐喷血倒飞出去!祭坛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了大半!
而林正,却借着爆炸的冲击力,以及那精妙到毫巅的牵引偏移,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向后飘飞,虽然气血翻腾,嘴角溢血,却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反而借着这股力量,更靠近了那洞窟深处、另一条疑似通往更隐秘之所的通道!
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暂时瘫痪的祭坛和东倒西歪的敌人,毫不恋战,转身便冲入了那条黑暗通道!
“追!杀了他!”黑巫使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挣扎着想要爬起。
但林正早已消失在通道深处。
通道一路向下,邪气越发精纯浓烈。林正知道,他正在接近真正的核心。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紧闭的、由整块黑钢岩打磨而成的石门。石门上没有任何符文,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气息。
门后,隐隐传来一种极其特殊、既神圣又邪异的能量波动——是碧海潮生簪!它果然在这里!但它的气息正被一股更强大的黑暗力量侵蚀、污染!
林正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石门之上。【触知天】之力缓缓渗透。
“算地·勘察地脉!” “算人·洞悉命格!”
感知力如同水银般沿着石门蔓延,瞬间反馈回信息——门后是一个绝对封闭的密室,没有任何守卫,但整扇石门与地脉深处的某个极阴煞穴相连,强行破门,会引动煞穴爆发,毁灭一切!而门上附着一道极其恶毒的血脉诅咒,非特定血脉或持有信物者触碰,会立刻遭到诅咒反噬,魂飞魄散!
真正的绝地!
林正眉头紧锁。硬闯不行,破解诅咒需要时间和特定条件……
就在他沉思之际,怀中被苏雨蝉秘法祭炼过、用于感应碧海潮生簪的那枚玉符,忽然微微发热,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波动!
与此同时,石门上的血脉诅咒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
林正目光一凝,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玉符,将其缓缓贴近石门。
嗡——!
玉符上碧光微闪,石门上的诅咒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退瓦解!那紧闭的石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碧海潮生簪的力量,竟能克制此地的诅咒?!
林正心中大喜,毫不迟疑,闪身而入!
石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密室不大,中央是一座小小的血池,池中浸泡着的,正是那枚通体碧蓝、簪首如泪滴的碧海潮生簪!但此刻,簪身已被丝丝缕缕的黑红色邪气缠绕侵蚀,灵光黯淡,不断颤抖,发出哀鸣般的微弱潮声。
血池旁,盘坐着一名身穿守备府高级军官服饰、但面色青黑、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浓郁死气的男子!他双手结印,正不断将自身的精血与邪力注入血池,污染着宝簪!
更让林正心惊的是,密室的墙壁上,竟然镶嵌着数十面铜镜,镜中映照出的,并非是密室内的景象,而是云州城各处要害——城门、粮仓、军械库、乃至……白鹭书院内部的画面!其中一面镜子里,赫然出现了顾明渊和几名老儒正在一间密室中焦急商议的情景!
窥天镜阵! 他们竟能监控全城!
那军官猛地睁开眼,眼中血光一闪,死死盯住林正,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擅闯……禁地……死!”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敌人的、混合了军阵煞气与南疆邪术的恐怖气息爆发开来!
林正心中一沉,此人实力极强,且被完全控制,毫无理智,只剩杀戮本能!
就在他准备迎敌的瞬间,【观色天】忽然捕捉到军官腰间悬挂的一枚赤铜令牌上,刻着一个细小的“赵”字,其气息与赵擎苍同源!
“算人·追因溯果!”
福至心灵,林正忽然大喝一声,声音中蕴含【心缘掌】的度化之意与一丝得自顾明渊的浩然文气:“赵擎苍已弃你如敝履!醒来!”
那军官身体猛地一震,眼中血光剧烈波动,浮现出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之色,动作骤然僵住!
机会!
林正身形如电,直扑血池,抓向那枚碧海潮生簪!
云州之局,核心之物,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