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个小时，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季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顶层公寓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街上游荡了一夜。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市中心医院的楼下。
他上了楼，隔着重症监护室厚重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被各种管线连接着的瘦弱身影。
是他的妹妹，季月。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哥哥』，会把省下来的零花钱给他买最喜欢的运动饮料的女孩。
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每一次心跳都由冰冷的机器代为宣告。
一名护士走了过来，轻声说：『季先生，昨天院里接到通知，说是国际顶尖的心脏外科专家dr. wilson下周会来我们医院进行学术交流，并且……并且指名要为季月小姐主刀。这简直是奇迹！』
季骁的身体僵住了。
奇迹？
不，这不是奇迹。这是魔鬼的交易。
他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憔??悴，狼狈，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尊严和生命，他该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从他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没有选择。
晚上七点五十分，季骁准时出现在顶层公寓的门外。他没有按门铃，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即将被献祭的石像。
门无声地开了。
顾言就站在门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家居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神情闲适，仿佛一直在等他。
『看来你做出了决定。』顾言侧身让他进来，语气里没有丝毫意外。
季骁走进这间昨天还让他感到窒息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与他身上那股来自街头的尘土味格格不入。
那份合约就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旁边放着一支黑色的钢笔。
季骁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过去，拿起笔，在乙方签名栏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些颤抖，但每一个笔画都用尽了力气，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刻在上面。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了笔。
一切都结束了。
或者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顾言走过来，拿起那份合约，满意地看了一眼那个签名。
『很好。』他轻声说，『从现在起，你，季骁，是我的人了。』
季骁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地开口：『dr. wilson……』
『放心，他会准时出现在手术台上。』顾言将合约随意地放在一边，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又倒了些酒，『我从不食言，尤其是在我满意的时候。』
他转过身，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季骁，最后，视线落在他那双沾满泥泞的白色长袜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过，在开始我们的『新关系』之前，有些东西需要清理一下。』
顾言放下酒杯，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房门。
『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季骁的身体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服从。
顾言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怎么？需要我帮你吗？还是说，你连我的第一个指令都无法完成？如果是这样，我可能会怀疑你履行合约的诚意。而我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
季骁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深的羞辱。
他沉默地转身，走向浴室。
浴室里，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洗漱台上，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已经准备好了。旁边，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
季骁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满是褶皱和汗味的衣服，打开花洒。
热水从头顶淋下，冲刷着他疲惫的身体。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带走身上的污垢，却带不走心里的屈辱和绝望。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尊严、骄傲，以及过去二十年所坚持的一切，都随着这水流，一同冲进了下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关掉水，用浴巾擦干身体，换上了那套干净的衣服。
布料柔软舒适，尺寸也刚刚好，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当他走出浴室时，顾言正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
看到季骁出来，顾言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然后，他拍了拍自己脚边的地毯。
『过来。』
季骁的脚步停住了。
『跪下。』
顾言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这两个字，却像是两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刺进了季骁的心脏。
他的膝盖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弯不下去。作为一名运动员，他跪过赛场，跪过教练，但从未如此屈辱地，要跪在一个男人面前。
顾言看着他僵持的身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季骁，你要明白一件事。签了字，你就不是你了。你是我的一件物品。物品，是没有资格站着和主人说话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跪。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dr. wilson的助理打个电话，告诉他，A市的空气质量不太好，不适合他来『休养』。』
妹妹苍白的脸再次浮现在季骁的脑海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屈下了自己的双膝，跪在了顾言的面前。
坚硬的地板硌得膝盖生疼，但远不及心里的痛楚。
顾言满意地看着他顺从的姿态，从旁边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双崭新的、洁白无瑕的棉质长袜。
『抬脚。』
季骁依言抬起了左脚。
顾言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脚踝。男人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季骁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顾言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专注地，将那双洁白的袜子，一点一点地，套上了他的脚。袜口被拉到小腿肚，紧紧地包裹住他结实的肌肉线条。
然后是右脚。
同样的动作，缓慢而充满仪式感。
当两只脚都穿好袜子后，顾言的手却没有离开，而是轻轻地抚摸着被纯白棉袜包裹的脚踝。
『记住这种感觉。』顾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从今天起，你的身体，你的每一寸皮肤，都属于我。这双袜子，就是你归属的证明。』
季骁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言站起身，重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是我。』顾言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高效，『可以开始了。把所有东西都放出去，对，给星海传媒的王总，还有那几个粉丝最多的博主。我不想明天早上，还能在A市的任何地方看到李家父子安然无恙。』
他挂断电话，然后按下一个按钮，面前的墙壁上，一块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被分成了十几个小窗口，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主流社交媒体的实时页面。
『过来，站在这里。』顾言命令道，『好好看着。这是你签下合约后，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季骁从地上站起来，膝盖有些发麻。他走到顾言身边，目光投向那块巨大的屏幕。
起初，一切都很平静。
但三分钟后，风暴开始了。
一个拥有千万粉丝的知名爆料博主，发出了一篇长文，标题是——『独家深扒：A市李氏集团太子爷李伟的校园恶行，体育天才季骁陨落的背后真相！』
文章里，图文并茂，附上了大量的证据。有李伟指使人殴打季骁的监控录像截图，有张皓收受好处后作伪证的转账记录，有李伟父亲动用关系压下事件的通话录音，甚至还有李伟几年来在学校里霸凌其他同学的匿名证词。
证据链完整得令人发指。
文章发出的瞬间，评论区就爆炸了。
『卧槽！真的假的？季骁的腿是被他搞废的？』
『这个李伟不是人吧！还有那个张皓，卖友求荣的狗东西！』
『李氏集团？就是那个做房地产的？他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紧接着，星海传媒旗下的所有媒体账号，开始同步转发。
#李伟滚出A大#
#还季骁一个公道#
#李氏集团官商勾结#
一个个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攀上热搜榜。
顾言又打开了另一个窗口，上面是李氏集团的实时股价。
一条绿色的、陡峭的直线，正在飞速向下跌落。
『舆论是最好用的武器。』顾言的声音在季骁耳边响起，『它不需要证据确凿，只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它能捧起一个人，自然也能毁掉一个人。报警？交给学校？太慢了，而且太温柔了。』
季骁看着屏幕上那些愤怒的言论，看着李伟和张皓的照片被做成各种侮辱性的表情包，看着无数网友在人肉他们的家庭住址和个人信息。
他应该感到痛快的。
他的仇，得报了。
一股奇异的快感确实从心底升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他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拨出一个电话，就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掀起了足以毁灭一个家庭、一个企业的滔天巨浪。
这个人，不是在主持正义。
他是在玩弄人心，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权力。
不到三个小时，李伟和他父亲的丑闻已经牢牢占据了热搜榜第一。A大的官方网站因为访问量过大而一度瘫痪。
晚上十一点，A大官方微博顶着压力，发布了一则声明：经学校研究决定，对体育学院学生李伟，予以开除学籍处理。对张皓，予以记大过处分。
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记者围堵在李伟家别墅门口的直播画面。
李伟被他的父亲护着，试图冲上汽车，脸上满是惊恐和狼狈。闪光灯像利剑一样刺向他们。
顾言关掉了屏幕。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他转过头，看向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季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感觉怎么样？复仇的滋味。』
季骁的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只是开胃菜。』顾言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规矩』。』
顾言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季骁那双洁白的袜子上。
『第一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脱下这双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