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复高坐龙椅,威严而宽容:
“饿何酋长请起。
尔等既知顺逆,真心来归,本王心甚慰。
便准尔所请。
自即日起,开放边境五市,允尔等以牛羊马匹换取粮盐布铁。
尔等子弟可留居陈留,学习礼仪文化。
本王亦会赐予尔等首领‘归义侯’、‘护羌中郎将’等印绶,望尔等好生约束部众,永为大魏西陲屏障。”
“谢魏王天恩!魏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饿何酋长及众羌使再次叩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虽然失去了部分自主,但避免了灭顶之灾,获得了稳定的贸易渠道,对于部落的生存与发展利大于弊。
刘复知道,这些羌人不可信,随时可能反复,不过现在先把天下一统了再说。
随着羌人的正式归附,凉州全境真正进入了和平与重建时期。
魏国派遣的官吏们带着《魏律》和新的政令,奔赴各郡县,废除苛捐杂税,安抚流民,鼓励耕垦,兴修水利。
战争的创伤开始被逐渐抚平,通往中原的道路上,商旅渐渐增多。
张合坐镇凉州,整编军队,巩固防务,将降卒中的精锐纳入魏军,老弱安排屯田。
陈留。
魏国的王城,也是北方的中心,甚至现在都能说是整个东方的中心。
不仅有着日益宏伟的宫殿官署,更有一处逐渐天下皆知的特殊所在——城西的巨大工地。
这里与其说是劳役之所,不如说是失败英雄的“陈列馆”。
这一日,工地又迎来了一位“新客”。
曾经的凉州枭雄韩遂,褪去了锦袍,换上了一身粗麻囚服,戴着沉重的镣铐,被面无表情的监工推搡着,走进了这片尘土飞扬、号子声此起彼伏的场地。
刺眼的阳光和飞扬的尘土让他眯起了眼。
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无数囚徒正在忙碌地搬运砖石、搅拌灰浆、夯筑地基。
而其中一些身影,尽管同样灰头土脸,却依然带着某种无法完全磨灭的枭雄气质。
“看什么看?快去那边搬砖!”
监工不耐烦地呵斥道,指了指一堆刚运来的青砖。
韩遂踉跄着走过去,内心充满了屈辱和不真实感。
他韩文约,纵横西凉十余年,竟落得与苦役为伍?!
“呦?这不是韩文约吗?”
一个略带沙哑和讥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韩遂抬头,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即便穿着囚服也难掩桀骜之气的大汉,正扛着巨大的条石,冷眼看着他。
竟是吕布吕奉先!
“吕……奉先?”
董卓时期两人也算见过。
韩遂一愣。
吕布嗤笑一声:
“怎么?你也来了?也好,这地方熟人多,倒不寂寞。
那边挖土的是本初兄(袁绍),那边和泥的是伯珪兄(公孙瓒),哦,还有公孙度那老儿,在那边敲石子呢。”
他用下巴随意指点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街坊邻居。
韩遂顺着望去,果然看到了袁绍。
昔日四世三公、雄踞河北的袁本初,如今面色蜡黄,眼神空洞,机械地挥动着锄头,其子袁尚在一旁默默帮忙,同样憔悴不堪。
更远处,公孙瓒和其子公孙续正费力地搅动着泥浆,曾经的“白马将军”风采荡然无存。
辽东的土皇帝公孙度,则真的坐在一堆碎石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这一幕带给韩遂的冲击,远比战败被擒时更甚。
这些都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如今却……他忽然觉得,自己被送来搬砖,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他还有“同伴”。
“新来的,别愣着!赶紧干活!”
监工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响鞭,虽未抽到韩遂身上,却足以让他心惊肉跳,连忙弯腰去搬那沉甸甸的砖块。
韩遂被送入陈留工地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暂居陈留城的马腾耳中。
马腾闻讯,心情复杂难言。
他与韩遂虽然后期反目,但早年也曾并肩作战,更有结义之名。
如今听闻其如此下场,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恰好其子马岱因公务需前往外出一趟,马腾便嘱咐他:
“伯瞻,你去外出时,若有暇……可去看看文约……看看那工地,究竟是何光景。”
马岱领命。
到了出来之后,处理完公务,他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沉重,来到了城西工地外围。
他并未声张,只是找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远远望去。
只见巨大的工地上,人如蚁聚,热火朝天。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几个特殊的身影。
他看到了吕布扛着巨石依旧挺拔却难掩落寞的背影;
看到了袁绍父子麻木劳作的模样;
看到了公孙瓒不复当年雄姿;
也看到了刚刚加入,动作笨拙、时常被监工呵斥的韩遂。
马岱的目光扫过工地,还看到了更多“名人”:
勇冠三军却被俘的颜良,此刻正沉默地推着沉重的料车。
甚至……他还看到了两个一看就不同凡俗的身影——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
关羽面色枣红,依旧带着那股傲气,但搬砖的动作却一丝不苟;
张飞则骂骂咧咧,却也不得不屈服于看守的监督之下。
这厮上次被人轮番揍了一顿后,老实了许多。
这幅群雄沦落图,带给马岱巨大的视觉与心理冲击。
这些曾经难以与之争锋的人物,如今都汇聚于此,用最原始的方式赎罪,成为魏王权威最直观、最震撼的象征。
良久,马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低声自语道:
“……说起来,以我大哥(马超)的武艺和所作所为,若不是不知所踪,恐怕……恐怕也有资格来这里,和温侯、颜良将军他们……一块搬砖了……”
这个想法既荒谬又带着一丝残酷的真实。
能进入这个工地的,无一不是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失败豪雄猛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他大哥马超,绝对称得上猛将了,有资格在这里占一个名额。
马岱没有再停留,默默转身离去。
他心中对魏王的敬畏更深了一层,同时也更加庆幸父亲最终选择了归降,虽然失去权柄,但至少保住了尊严和家族的平安。
而那个勇猛却倔强的兄长马超,他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马岱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陈留工地的夯土声依旧响亮,如同为旧时代敲响的丧钟,也为新时代的秩序,奠定着最坚实的基础。
马岱回去将陈留工地所见所闻告知父亲马腾后,父子两人相顾无言,不过两人心里都翻腾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儿(兄)有搬砖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