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号拖着残破的舰体与沉重的心情，暂时撤离了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星渊。舰桥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玄冰。赵莽昏迷不醒，玄黄之气萎靡，造化鼎裂纹遍布，灵光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柳依依强行催动净寂真言的反噬爆发，神魂受创，气息微弱。林风虽勉强保持清醒，但秩序剑意近乎涣散，脸色苍白如纸，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就连启，脸色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强行催动“归墟原点”抹除那恐怖巨爪，对他平衡本源造成的震荡远超外表所见。
“报告损伤……舰体结构完整性剩余百分之四十二，灵能矩阵过载，修复需至少十二个时辰……主力护盾发生器损毁……阵亡弟子……一百七十三人，重伤……”负责统计的弟子声音哽咽，念不下去了。
冰冷的数字，如同匕首，剜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仅仅是第一次接触，代价竟如此惨重。那黑暗深处的巨爪，其恐怖实力，恐怕已无限接近甚至达到了炼虚境的层次！而这，还仅仅是黑潮显露出的冰山一角！
“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名年轻弟子望着舷窗外那依旧在远方翻滚的黑暗，声音带着恐惧与茫然。
无人能答。
就在这片绝望的沉寂中，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巡天阁独特印记的紧急通讯，强行突破了干扰，接入远征号。
通讯光幕亮起，显现出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那是一片比地狱更加混乱、更加破碎的虚空——荒古战域！
原本就千疮百孔的空间，此刻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无数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从中涌出粘稠的、色彩诡异的混沌气流。而在这片破碎虚空的中央，一道横贯星海的、巨大无比的空间裂口，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正不断向外喷吐着令人san值狂掉的、缠绕着混沌气息的暗影触须！
戒律座的银色舰队，在那无数挥舞的触须面前，如同玩具般渺小！那坚不可摧的“律法藩篱”早已支离破碎，银色的战舰在触须的拍击、缠绕下，不断爆开殉难的火光！梵的身影在其中疯狂闪烁，【律法之裁】挥洒出漫天银灰色的秩序锁链，试图禁锢、斩断那些触须，但他的力量在那浩瀚如海的混沌与暗影面前，显得如此力不从心！银灰色的锁链往往刚刚成形，便被更强大的混沌之力碾碎，他嘴角不断溢出银灰色的血液，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战场的最高处，辰阁主的身影悬浮于空！他不再是那副慈和的老者模样，周身散发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星辉！那光芒如此炽烈，以至于他周围破碎的空间都暂时被稳定、抚平！他双手结印，身后仿佛有无数星辰的虚影在生灭，浩瀚的炼虚境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与那裂口中弥漫出的、更加深沉恐怖的意志悍然对撞！
他在以一己之力，强行对抗那正在降临的未知存在，为下方苦苦支撑的戒律座舰队，为可能到来的援军，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辰老鬼……他拼命了！”凌云真人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炼虚境大能通常不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爆发，因为那意味着巨大的、甚至可能动摇本源的消耗！
就在这时，通讯影像中，异变再起！
那巨大的空间裂口深处，两点如同濒死恒星般暗红、巨大的“眼眸”，缓缓亮起！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无尽岁月的疯狂、怨毒与绝对冰冷的意志，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而出！
辰阁主周身那璀璨的星辉，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剧烈地摇曳、黯淡！他闷哼一声，七窍之中竟有星光流淌而出——那是炼虚境修士的本源星辉在逸散！
“不行！他撑不住了！”林风猛地站起，不顾自身伤势，就要冲向舰桥出口。
“来不及了……”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沉重，他死死盯着光幕。
只见辰阁主回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与远征号内的启、与所有正在关注这场战斗的生灵，对望了一眼。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一种坦然，一种决绝，以及……一丝托付。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璀璨的星辉与逸散的本源光点中，显得无比神圣而悲壮。
下一刻，他整个身躯，连同那浩瀚的炼虚本源，轰然燃烧起来！化作了一颗真正意义上的、照耀这片破碎星域的——希望星辰！
“以吾残躯，化星为引！燃我神魂，定鼎乾坤！巡天——镇界！”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爆发了！那颗由辰阁主毕生修为与神魂点燃的“星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撞向了那空间裂口深处那两点暗红的“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紧接着，是足以刺瞎神识的极致光芒，与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无声咆哮！
光芒散去，那巨大的空间裂口，竟被强行缝合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较小的裂缝还在不断开合，喷吐着残余的混沌气流与暗影触须。裂口深处那两点暗红的“眼眸”已然消失，那股令人绝望的恐怖意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荒古战域，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代价是……巡天阁主，辰，陨落。
以身化星，魂飞魄散，只为将这未知的恐怖，暂时挡在门外。
万议殿堂内，通过远程观测看到这一幕的各方代表，尽皆失声。辉耀商盟的代表手中的玉简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泰坦巨人低下了他从不弯曲的头颅。九霄云天的女仙闭上了双眸，一滴清泪滑落。幽冥地府的黑雾剧烈翻腾，传出似哀似叹的波动。
梵半跪在残破的舰桥上，看着那片重归“平静”却空无一物的虚空，银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悲恸”的情绪，他手中的【律法之裁】发出低沉的哀鸣。
远征号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炼虚境的大能，星海秩序的维护者，就在他们眼前，为了争取那渺茫的生机，燃尽了自己的一切。
“阁……主……”凌云真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林风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淋漓。赵莽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锁，身体微微抽搐。柳依依睁开虚弱的眼睛，望着光幕中那片空寂的星空，泪水无声滑落。
启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疲惫、犹豫、凝重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星空般深邃、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决意。
他转身，目光扫过舰桥内每一位伤痕累累、却眼神逐渐被点燃的同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斩断一切彷徨的力量：
“辰阁主，以星辰之光，为我等照亮了前路，也指明了代价。”
“哭泣与悲伤，留待胜利之后。”
“现在，收起你们的眼泪，握紧你们的武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舰体，再次投向那片依旧在远方翻滚、但中央结构明显受创迟缓的黑暗狂潮。
“黑潮未退，危机未解。辰阁主争取到的时间，不容浪费。”
“传令全舰：启动最高优先级修复程序，不计代价！所有能动的人，立刻投入修复与备战！”
“我们，没有退路。”
“唯有——死战到底！”
“为了辰阁主，为了逝去的同袍，为了这星海间，所有尚在呼吸的生灵……”
“点燃……最后的……曙光！”
希望火种的虚影在启身后猛地升腾，虽然不如辰阁主化星那般璀璨夺目，却更加坚韧，更加温暖，如同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燎原之火！
第2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