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比赵峰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阴险。
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捕,没有满大街的通缉令。
笑面虎选择的,是一种更致命的方式。
拔除根系。
赵峰和燕子,一夜之间,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第一个被拔掉的,是那个为燕子换药品的郎中。
一天深夜,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察,以“私通日谍,倒卖违禁药品”的罪名,冲进了他的药铺。
没有审问,没有取证。
药铺被砸得稀烂,郎中本人被打断了一条腿,连夜被家人送回了乡下。
第二个被拔掉的,是那个在码头上为燕子施粥的跛脚老兵。
一天早上,他刚支起粥锅,就被一群码头工会的人围住。
领头的,是新上任的工会主席——一个歪嘴彪生前安插的亲信。
他们以“扰乱码头秩序”为由,将老兵的粥锅砸烂,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从此,他们在贫民窟里,唯一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和情报来源,也没了。
第三个被拔掉的,是赵峰“出道”的那个“聚宝盆”赌场。
赌场老板,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先是税务局上门,查出了他偷税漏税的铁证。
紧接着,警察局以“涉嫌窝藏江洋大盗”为名,将赌场查封。
老板本人,则在被带走的路上,离奇地“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从此,赵峰在黑道上,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消失了。
笑面虎,就像一个耐心的蜘蛛。
他没有急着去攻击蜘蛛网中央的猎物。
而是有条不紊地,一根一根地,剪断了所有连接着猎物的丝线。
酒馆,茶楼,黑市的联络点……
所有曾经和“王老五”有过接触的人和地方,都在短短几天内,遭到了精准的、来自官方和地下的双重打击。
用的,都是些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赵峰和燕子每天只能躲在废弃的仓库里。
连出门买点食物,都得冒着巨大的风险。
“我们被圈起来了。”
赵峰看着窗外,一队正在例行巡逻的警察。
他知道,那些警察里,至少有一半,是袍哥的眼线。
“笑面虎在逼我们出来。”
“他不仅是要报仇。”
林薇在地图上,将那些被拔除的点,一个个地划掉。
“他是在清洗地盘,也是在向铁罗汉展示他的能力。他想借你的头,来巩固他舵主的位置。”
“这是一个局。”
“那就跟他玩玩。”
赵峰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联系他手中最后一张,也是他认为最不可能被袍哥渗透的底牌——那个被他“教训”过的川军少校。
那个少校,虽然职位不高,但毕竟是正规军。
袍哥的势力再大,也不敢轻易动军队的人。
他想通过这个少校,搞一批武器,甚至,是撕开这张绞索网的一个缺口。
他让燕子在外围警戒。
自己则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在一家不起眼的报刊亭,留下了一则寻人启事。
这是他和少校约好的、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回信。
约他,在城外的一处废弃砖厂见面。
时间,午夜。
赵峰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他没有选择。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午夜,废弃砖厂。
月光,将断壁残垣,拉出鬼魅般的影子。
赵峰像一只警惕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砖厂的核心区域。
他没有看到少校。
只看到,几十个黑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手里,都端着上了膛的短枪和步枪。
为首的,正是铁罗汉和笑面虎。
笑面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笑容。
“王五爷,我们等你……很久了。”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本该是盟友的川军少校,正一脸谄媚地,对着笑面虎点头哈腰。
他早就被收买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诱饵。
天罗地网。
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必杀之局。
“动手!”
铁罗汉一声怒吼。
数十支枪,同时喷出了火舌。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瞬间将赵峰藏身的那个土墙,打得土崩石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峰已经被打成筛子的那一刻。
远处,一座高高的砖窑顶上。
一声清脆的、如同死神召唤的枪响,划破了夜空。
燕子。
他一直在等。
等的,就是对方开火,暴露所有位置的那一刻。
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碎了离铁罗汉最近的一盏马灯。
世界,瞬间陷入了半明半暗的混乱。
赵峰趁机,从被打塌的土墙后,翻滚而出。
左臂,还是被一颗流弹,划开了一道血口。
他没有恋战,借着黑暗的掩护,朝着预定好的撤退路线,亡命飞奔。
燕子的枪声,如同精准的节拍器,一次又一次地,在最关键的时刻响起。
压制着对方的火力,为赵峰,撕开一道道生命的缝隙。
一场血腥的、力量悬殊的突围战,在午夜的废弃砖厂里,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