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月色如霜。
赤兔马的铁蹄踏碎了一地清辉,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江南的腥风血雨,似乎都已被这匹神驹甩在了身后。
安月瑶与沈天君并驾齐驱,她侧目打量着身旁这个男人,他刚刚才在江南掀起了一场滔天风暴,此刻却平静得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沈天君怀中那阵温热的震动,让他勒停缰绳的动作显得有些突兀。
赤兔马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前蹄焦躁地刨着地面。
“侯爷?”安月瑶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带着一丝探寻。
沈天君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下马,牵着赤兔走到一旁道旁的树荫下,动作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他从怀中掏出那面龙凰同心鉴。
玉鉴上,那半边精致的凤纹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光芒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急切。
他指尖在玉鉴上轻轻一抹,将一缕心念渡入其中。
镜面之上,水波般的光华荡漾开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然而,只看了一眼,沈天君那古井无波的瞳孔,便骤然收缩如针!握着玉鉴的手指,因瞬间的过度用力,骨节已然发白!
镜中的凰曦,并非端坐于龙椅之上,而是虚弱地斜靠在龙床的床榻边。她身上穿着一袭明黄色的寝衣,往日里那张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绝世容颜,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宛如一张脆弱的宣纸。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双睥睨天下的凤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黯淡与疲惫。
她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混杂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瞬间从沈天君心底炸开,直冲天灵盖!
“陛下,你受伤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神都之内,何人能伤你至此?焰灵姬和袁笑之呢?”
听到沈天君那满含关切与怒火的质问,镜中的凰曦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双黯淡的凤眸中,涌入了一丝暖流。她勉力牵起一丝笑容,声音却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
“朕……没有遇刺。焰灵姬就在一旁守着,袁笑之朕已派去接应袁天罡了。江南之事,朕已知晓,辛苦沈爱卿了。”
沈天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像是完全没听到后面的话,依旧死死盯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声音冷厉依旧。
“既然没有遇刺,为何会虚弱至此?”
凰曦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无力,像是在宣泄着体内的痛楚。
“朕……上次与你说过,朕也想踏上修行之路。这段时日,朕一直在苦修你留下的那部《龙凰合鸣诀》。”
她费力地喘了两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连说话都极为耗费心神。
“焰灵姬说朕的天赋……极好。不过数月之余,朕……便已触摸到了通脉境界的门槛。”
沈天君沉默了。
这何止是天赋极好?这简直是妖孽!就算是系统直接灌顶,也不过如此了。寻常武者穷尽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的境界,她竟个把月就摸到了边?
凰曦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懊恼与不甘。
“可是……当朕尝试冲击境界,想要一举突破之时,却……好像走火入魔了,这才受了重伤。”
走火入魔?
沈天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系统给出的功法,怎么可能会出现走火入魔这种低级错误?那不应该是主角标配,一路通途,毫无瓶颈才对么?
“走火入魔?不应该。”他立刻追问,“陛下,能否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话音刚落,一道娇媚却带着焦急的声音,忽然从镜中传来。
“主人,还是让奴家来说吧!”
镜头的边缘,焰灵姬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探了进来,她看着沈天君,神情凝重。
“陛下冲击境界时,奴家就在一旁护法。严格来说,陛下这并非走火入魔。”
焰灵姬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才继续道:“《龙凰合鸣诀》讲究龙凰和鸣,阴阳相济。陛下天赋异禀,体内凤气鼎盛磅礴,但在冲击关隘的最关键时刻,那股凤气却始终孤鸣,缺少了与之呼应的龙气,导致阴阳失衡,最终凤气暴走,反噬其身。”
“缺了……龙气?”沈天君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疑云密布。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他敏锐地发现,镜中凰曦那张原本煞白如纸的脸颊上,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像是晚霞染上了雪山。
她猛地将头转向一旁,竟是不敢再看沈天君的眼睛,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看到凰曦这副模样,沈天君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镜中的焰灵姬看着自家陛下的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对着沈天君,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陛下体内的凤气反噬,只有至阳至刚的龙气方能调和安抚。所以这伤,恐怕也只有身负龙气的侯爷您能治了。”
“还请侯爷即刻启程,速速回宫!其中缘由,等侯爷到了,奴家再详细说与您听!”
沈天君看着镜中那一个神情凝重,一个羞赧躲闪的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但事关凰曦的安危,由不得他有半点怠慢。一想到她那苍白虚弱的模样,他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好,袁天罡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神都,你们先设法稳住陛下的伤势。”
“我,即刻就到。”
他切断了与龙凰同心鉴的联系,镜面上的光华瞬间黯淡下去。
沈天君将玉鉴重新揣入怀中,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凰曦的体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月瑶公主,神都突发急事,沈某需先行一步。你可自行返回西凉,也可随我入神都暂歇,待归墟之事开启,我们再行汇合。”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安月瑶冰雪聪明,早已从他方才那瞬间紧绷的气息和冰冷的怒意中,猜到了几分。
能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冠军侯如此失态,神都那边出事的,恐怕是那位执掌大炎的女帝陛下。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既然陛下有恙,月瑶岂敢耽搁。只是这路途遥远,侯爷一人一骑,未免太过辛苦。不如……让月瑶为你引路如何?”
话音未落,她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屈指一弹。
玉符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大地!
只听一声穿云裂石的鹰唳,一只翼展超过十丈,通体羽毛如黑铁浇筑的巨鹰,不知从何处的云层中俯冲而下,卷起一阵狂风,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
那巨鹰双目锐利如电,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丝毫不亚于一位观海境的强者!
“此乃我西凉特有的‘裂空神隼’,日行八千里,夜行六千,即使是侯爷的赤兔也望尘莫及。”安月瑶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慧黠,“侯爷若不嫌弃,月瑶愿载侯爷一程,明日必达神都。”
沈天君看了一眼那神俊非凡的巨隼,又深看了一眼安月瑶。
他没有矫情,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拒绝。
“有劳公主了。”
他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宽阔的鹰背之上。安月瑶紧随其后,莲步轻移,身姿轻盈地落在他身侧,一股淡淡的幽香随之传来。
“坐稳了。”
安月瑶轻声提醒,随即玉手在鹰颈上轻轻一拍。
“唳——!”
裂空神隼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双翅猛地一振,狂风呼啸,地面上的碎石草屑被卷上高空!
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云霄,朝着神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赤兔马在原地,不甘地打着响鼻,似乎在为自己被主人“抛弃”而感到愤怒。
高空之上,罡风猎猎,吹得人衣袍狂舞。
沈天君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凰曦的意外,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真的是一次修炼意外吗?还是说,神都那潭深水之下,有他看不见的黑手,已经开始针对他和凰曦的“龙凰”命格布局?
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不够应对未知的敌人,不够庇护他在意的人!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阴谋诡计,足以应对一切未知变数的力量!
他的意识,已然沉入了系统空间。
那五百年修为灌顶的奖励,如同沉睡的火山,静静地躺在奖励栏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原本,他打算回到神都,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再接受这股力量。
但现在,他等不了了!
“系统,领取……五百年修为灌顶!”
沈天君在心中,用斩钉截铁的意志,下达了指令。
下一刻,他的世界,被无穷无尽、毁天灭地般的金色洪流,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