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北都城外,天狼祭坛。
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刮过荒芜的平原,发出鬼哭般的呼啸。
一座以巨石垒砌的古老祭坛矗立在天地之间,坛身刻满了狰狞扭曲的异兽图腾,黑褐色的石缝间浸透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气息。
祭坛四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北蛮精锐,他们神情狂热,眼神中燃烧着对神明与力量的原始崇拜,手中的弯刀在阴沉天色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片天地,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押上来!”
一声粗犷的喝令,凰朝被两个蛮族士兵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走上祭坛中央。他双手被一种不知名兽筋捆缚在身后,一身华贵的皇子蟒袍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
“跪下!”
右侧的蛮族侍卫面露不屑,抬起一脚便狠狠踹在凰朝的腿弯处。
“砰!”
凰朝一个趔趄,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剧痛让他脸色瞬间扭曲,但他没有呼痛,而是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个踹他的蛮族侍卫,眼神中的凶狠与怨毒,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这一脚,踹得太实了,没有半分演戏的成分。
站在祭坛最高处,身披宽大黑色斗篷,只露出一双幽深眼眸的大祭司,对此视若无睹。他的声音沙哑而空洞,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
“吉时已到,开坛!”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侧的蛮族巫祝们开始用一种古怪的音调吟唱起来。那诡异的咒文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动着周遭的天地之气,让风雪都变得狂乱。
大祭司口中念念有词,他端起一个个盛满温热兽血的陶碗,将其一一浇灌在祭坛的凹槽中。
粘稠的血液顺着那些扭曲的图腾纹路缓缓流淌,整座祭坛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狰狞的异兽图腾开始散发出妖异的暗红色光芒,一股更加邪恶、阴冷的气息从地底深处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大祭司从怀中捧出一个遍布血色纹路的骨盒,缓缓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柄由不知名生物的腿骨打磨而成的惨白匕首,匕首上流动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割腕,放血!”
大祭司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命令着凰朝身旁的两名蛮族士兵。
那两名士兵狞笑着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对准凰朝的手腕便要斩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刀气,无声无息地撕裂风雪,带着斩断一切的霸道与决绝,横斩向那两名蛮族士兵的腰间!
刀气未至,凌厉的锋芒已让两人浑身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在雪地上拉出一道残影,朝着祭坛的方向极速奔来!此人正是沈天君。**而在他突袭祭坛的同一时间,外围的密林中,另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剑光闪烁间,外围的蛮族哨兵已悄无声息地倒下一片。这正是沈天君的计划:由袁天罡先行清除外围,为自己创造直捣黄龙的机会,并伺机刺杀!**
那两名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拦腰斩断。
祭坛之上的大祭司却只是冷哼一声。
他的身影刹那间变得虚幻,仿佛融入了空气,下一瞬,便鬼魅般出现在两名士兵身前。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一挥宽大的衣袖。
自他袖袍之中,一股墨绿色的阴寒气流狂涌而出,竟化作一只无形的鬼爪,与那金色刀气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滋啦”声,金色刀气竟被那鬼爪死死钳住,霸道的锋锐之意被迅速腐蚀、消解,最终化作漫天飞散的能量光点。
风雪停滞了一瞬。
沈天君的身影稳稳落在祭坛之下,抬头与大祭司幽深的目光在空中对撞。
他心中微沉,刚才那一刀虽是试探,却也用了七分力,足以秒杀寻常宗师。但这大祭司的力量阴毒而诡异,竟能如此轻易地将其化解。这种感觉,比当初面对呼延灼时的纯粹力量压制,要危险得多。这便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北蛮大祭司的修为,深不可测。
祭坛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所有蛮族士兵都将凶狠的目光投向了这个胆敢独闯祭坛的不速之客。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的笑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本该是阶下囚的凰朝,竟不知何时挣脱了手上的兽筋束缚,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蟒袍。
他看着沈天君,脸上带着一种大计得逞的狞笑与嘲弄。
“沈天君,本殿下还真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急着来送死!”
“原以为你在北境斩杀呼延灼,还算有几分本事,没想到,竟也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你真以为,凭你一人,就敢来搅了本殿下的好事?”
凰朝张开双臂,神情狂热而自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模样。
“你这种只知愚忠的走狗,又岂会明白本殿下的雄图大志!待我掌控百万猖兵,父皇给不了我的,我自己拿!整个天下都将是我的!你今日敢来阻我,来了,就别想走了!”
沈天君看着他那副既悲壮又疯狂的模样,沉默了。
他甚至懒得去吐槽这位大皇子。
他只是微微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这一刻,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为何先帝在弥留之际,宁愿选择一个女儿身,也要将这万里江山托付给凰曦。
实在是……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作啊。
野心不小,脑子却不大。
尤其是眼前这位大皇子,简直是蠢得清新脱俗,蠢得登峰造极。
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人数钱。
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当祭品,到头来,恐怕还得声泪俱下地对北蛮说声谢谢,感谢人家给了他一个送死的机会。
这操作,真是秀得他头皮发麻。
“蠢货?”
沈天君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凰朝。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盟友’实际上是头吃人的老虎?”
凰朝的笑声一滞,眉头微皱,显然没明白沈天君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大祭司却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那笑声仿佛夜枭啼哭,让人不寒而栗。
“沈天君,你杀了我儿呼延灼,此事岂能善罢甘休。既然你杀了我儿,我便要毁了你大炎国运!”大祭司幽幽地转向凰朝,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完成的祭品,“我不仅要杀你大炎皇子,我还要杀你大炎女帝!”
大祭司的声音,如同九幽吹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锥,狠狠扎进凰朝的耳中。
凰朝脸上的得意、狂傲与狞笑,瞬间凝固,碎裂,最后只剩下无尽的错愕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