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焉闪电般地收回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那个……有东西……”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林照也迅速回过神,她低下头,拿起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嘴,脸颊烫得厉害。
“谢谢。”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办公室里那种泾渭分明的上下级氛围,在这一刻,被这口重辣的火锅,和这个意外的触碰,彻底煮得稀烂。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埋头猛吃,仿佛想用食物来掩盖这满室的尴尬。
一顿原本应该充满胜利喜悦的庆功宴,后半段吃得格外沉默。
直到结账出门,坐上返回主宅的车,两人都还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车内,林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乱糟糟的。
而沈惊焉,则悄悄地看着自己刚才碰过她的那根手指,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
好软。
车缓缓停在沈宅主楼门前。
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来。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林照觉得脸颊的温度总算降下来一点。
沈惊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笔挺的背影,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比平时远了很多。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要命的安静。
“那个……”
“少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空气凝固了。
林照清了清嗓子,率先恢复了职业状态:“您先说。”
“哦,”沈惊焉挠了挠头,眼神飘向别处,“我是说,今天……谢了。”
这句感谢,不仅是指她在会议上的辅助,似乎还包含了别的什么。
林照点了点头,语气公式化:“这是我的工作。”
又是这句话。
沈惊焉有点泄气,感觉自己刚刚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被她一句话就打回了原型。
两人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一股熟悉的、昂贵的香氛味驱散了残留的火锅味。
也驱散了那点暧昧的气息。
“哟,回来了?”
一个慵懒又带着点尖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柳沁穿着一身真丝睡袍,正靠在沙发上敷着面膜,只露出一双精明审视的眼睛。她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红酒。
看样子,像是在特意等他们。
“这么晚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星火直播的楼给买下来了。”柳沁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沈惊焉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最烦自己这个继母阴阳怪气的样子。
“我们买不买楼,就不劳柳阿姨费心了。”
“我是不费心。我就是怕你爸那点家业,不够你这么折腾的。”柳沁轻笑一声,“陈福安那种老油条,能被你一个毛头小子唬住?别是被人当猴耍了,还觉得自己挺威风。”
这话太难听了。
沈惊焉正要发作,林照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柳女士,”林照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已经和陈董达成了初步的重组意向。后续的法务和财务流程,康文先生会跟进。详细的报告,明天一早会送到先生的书房。”
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性为“集团公务”,并且搬出了康文和沈家主。
柳沁的脸色变了变。
她没想到事情居然真的成了。她敷着面膜,看不清全脸,但那双眼睛里的惊讶和不甘,却藏不住。
“初步意向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嘴上还不认输,“林管家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把我们少爷哄得团团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J.Y.项目’的老板呢。”
这话是在挑拨离间,暗讽林照功高盖主。
沈惊焉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拉住林照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她是我们家的首席管家!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负责!有没有她,我连陈福安的门都进不去!”
他的手很用力,掌心滚烫。
“你懂什么叫团队吗?”沈惊焉盯着柳沁,眼神冰冷,“你除了会花钱、会挑拨是非,还会干什么?这个家,有你没你,根本没区别!”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撕破了脸。
柳沁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指着沈惊焉,气得发抖:“你!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跟我说话?”
“她不是外人!”沈惊焉吼了回去,“她是‘我们’的人!”
“我们”。
林照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好,好得很!”柳沁气得一把扯下面膜,露出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胡闹’的项目,最后能搞出什么名堂!”
她说完,踩着拖鞋,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大厅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沈惊焉粗重的呼吸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地抓着林照的手腕。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地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没事。”林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她抬起头,看着他,“您刚才,不应该那么跟柳女士说话。”
“她活该!”沈惊焉的火气还没消。
“她是您的长辈,也是先生的妻子。”林照提醒他,“激化家庭矛盾,对项目推进没有任何好处。”
沈惊焉看着她,她永远这么冷静,永远在分析利弊。
可刚才,他分明感觉到她手腕的脉搏,跳得很快。
“知道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比在车里时,还要复杂几分。
“很晚了,少爷,早点休息。”林照率先打破了沉默,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林照。”沈惊焉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大厅的水晶灯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兴奋、疲惫,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晚安。”他最后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就转身上了楼,脚步有些仓促,像是落荒而逃。
“晚安,少爷。”
林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开灯,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被夜风吹动的树影。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