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殷玄的睫毛颤了颤，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
“兄长……别……”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惊悸与茫然，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挣脱。
他大口呼吸着，胸口起伏不定，涣散的目光扫过四周幽绿的光和翻涌的灰雾。
破碎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兄长杀了萧公子，是为了他。
兄长练了要命的魔功。
兄长在冰冷的潭水里，快不行了。
兄长需要那个“分身”才能活下来。
——都是他的错。
“主人？主人你醒了？”梦缘急切地凑过来，用微凉的小鼻子蹭他的脸颊，“你还好吗？身上疼不疼？”
殷玄的目光缓缓聚焦在梦缘身上，那团熟悉的雪白让他混乱的心神找到了一丝依凭。
他伸出手，将小家伙紧紧搂进怀里：“小白……我没事。兄长呢？他在哪儿？”
他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视线急切地扫过地面。
空的。
那个被紫眸人用过的“萧琉铮”不见了。
殷玄心下一慌，连忙伸手探向腰间的储物袋——指尖触到一个约莫巴掌大小、轮廓与兄长有几分相似的人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还好，分身还在。
可这也意味着，真正的兄长依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那个人冰冷带笑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等他冲击元婴境界的时候，没有分身分担那狂暴的魔元反噬……他会死哦。会死得……非常、非常痛苦。”
必须找到兄长，
必须把这个交到他手里。
殷玄的眼神重新沉淀下来，一种固执的坚定取代了之前的慌乱。
【主人，】梦缘的神念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还记得刚才……那个紫眼睛的人吗？】
殷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紫眼睛的人……
一个模糊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种浸入骨髓的寒意和……一股说不清的憎恶。
甚至比面对林烬霄和赵峰时，更让人心底发毛。
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对方说了什么，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隔板，怎么也看不真切。
“记不清了……”殷玄摇了摇头，眉头因努力回想而蹙起，只换来一阵隐隐的抽痛，“只记得……他很危险，非常危险……他说兄长需要这个……”
他攥紧了储物袋，“别的……都很模糊。”
就像在云溪城的那个晚上一样。
他又忘了些什么吗？
殷玄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海里这些纷乱无绪的丝线——
他隐隐觉得，有些事，不知道或许更好。
梦缘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既庆幸主人免于承受最残酷的真相，又为这被强行抹去的记忆和主人此刻的茫然感到一阵细密的疼。
它低下头，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殷玄的手背：
【主人别想了！那个坏家伙已经走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兄长，把这个交给他，然后我们离开这儿。】
离开……找到兄长。
殷玄环顾四周，死寂、怨念、无处不在的灵力压制……这里绝非善地。
他压下心头杂念，将灵力缓缓灌入腕间的乌蛇鞭，乌黑的鞭身随之绷直，末端凝结出一点锐利的寒星。
他又看向梦缘：“小白，你的灵力……”
梦缘沮丧地耷拉着耳朵：【还是不行，一点都感觉不到。】
殷玄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没关系，跟紧我，我保护你。我们去找兄长！”
一人一兽，小心地踏入了前方翻滚的灰雾之中。
…………
幽绿的矿石在浓雾里明灭不定，恍若飘忽的鬼火。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殷玄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在空旷中回响。
梦缘蹲在殷玄肩头，碧蓝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虽然灵力尽失，但属于灵兽的敏锐直觉仍在。
它能感觉到灰雾里藏着蠢蠢欲动的恶意，却因殷玄身上散发的某种无形气息而逡巡不前。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凑近，也被殷玄手腕一抖，鞭梢带着寒气精准抽碎，只留下一小块黑色的怨念结晶。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些。
“吼——！”
一声饱含暴虐与饥饿的嘶吼猛地从侧前方炸响。
紧接着，一头由浓郁怨念与污秽能量扭曲而成的、形似腐尸犬的秽物，撕裂雾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朝殷玄扑来。
【主人当心！】梦缘惊呼。
殷玄瞳孔一缩，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后方滑开半步，险险避过那恶臭的扑击。同时右手手腕一振。
“嗖——啪！”
乌蛇鞭带着刺骨的冷意，精准地抽在秽物腰腹之间。蕴含着一丝冰冥火寒气的鞭梢，瞬间在那污秽的躯体上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墨绿色的黏液混着黑气喷溅出来。
“嗷！”秽物吃痛，动作一滞。
殷玄眼神一冷，手下毫不留情。
手腕连连抖动，乌黑的鞭影顿时织成一张寒光凛冽的网，带着一种在实战中迅速磨砺出的狠决，将那受伤的秽物彻底笼罩。
啪啪几声脆响。
鞭梢的寒气疯狂侵蚀着秽物由怨念构成的身体，冻结、撕裂……那秽物在连绵的攻势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最终“噗”地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这一次，秽物核心处没有留下常见的黑色结晶，反而掉出了一粒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的晶石。
在这污秽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殷玄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前。
梦缘的碧蓝眼眸却一下子亮了起来：【主人！这个……感觉好干净！它在吸引我的灵力！】它的小鼻子使劲吸了吸，【好像……能帮我恢复一点？】
殷玄心中一动，用鞭梢小心地将那粒微小的白色晶石卷到近前，递给梦缘：“小白，你试试。”
梦缘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捧住晶石。只见那晶石触碰到它的爪子，便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迅速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丝清晰的蓝色流光，倏然掠过梦缘雪白的皮毛。
【有用，主人，真的有用！】梦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我感觉……回来了一点点！虽然很少，但术法好像能运转一点儿了！】
它试着张开嘴，吐出一缕微弱的冰息。
这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发现。
意味着在这绝境之中，梦缘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殷玄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好。我们继续往前走，专找这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