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突兀而清晰的掌声，打破了雅间内凝固的血腥与死寂。
“啪、啪、啪……”
掌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从门口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云纹锦缎白袍的男子，缓步踱入。
他面容俊朗，气质儒雅，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深如寒潭，不见丝毫暖意。
来人正是天阳峰少峰主——赵凌。
那两个金丹随从一见赵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跪下行礼：“少峰主！”
赵凌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袖袍随意地一挥。
“噗！”“噗！”
两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两个金丹随从如遭重锤，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气息萎靡。
然而，他们脸上非但没有怨怼，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命，暂时保住了。
“少主！少主！救我！杀了他！杀了叶野这个疯子！”地上断腿断指的赵峰看到赵凌，如同濒死的鱼看到了水，涕泪横流地嘶喊求救。
赵凌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身上，脸上那抹微笑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我让你‘试探’师兄的深浅，看看他这五年是否真的废了……”
他微微俯身，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可没让你不知死活地去‘找死’啊。”
赵峰脸上的希望瞬间冻结，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叶野在赵凌出现时，便已收起了那把妖异的紫色长刀。
面对赵凌这番明显是撇清关系、将责任推给赵峰的“试探”说法，他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既无被挑衅的愤怒，也无被点破的尴尬，只有一片漠然的平静。
他不再理会门口的赵凌和地上的赵峰，自顾自地走回桌边，来到还有些发懵的殷玄身旁。
“吃好了没？”叶野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殷玄被刚才一连串的变故弄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地愣愣点头：“……嗯。”
“好。”叶野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将他从座位上带起来，“把你的那件灵器帷幕带上。”
看到殷玄乖巧照做后，叶野接过东西，动作轻柔地披在殷玄头上，将他昳丽的容颜和那身惹眼的红衣稍稍遮掩。
“没事的，现在去门口结账，”他指了指雅间门口侍立着、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酒楼管事，“然后，在那等我，很快就好。”
赵凌的目光一直饶有兴味地追随着叶野的动作，尤其在叶野为殷玄披上帷幕时，他眼中的探究更深了几分。
虽然早已收到消息，知道叶野身边带着一个容貌极盛、被当作炉鼎培养的少年，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惊艳。
怪不得……能让沉寂五年、心如死灰的叶野破例带下山，甚至不惜为他出手如此狠辣。
若是自己……毁了这个小炉鼎，叶野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具下，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是疯狂？
还是……彻底崩毁？
赵凌心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近乎残忍的念头，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直到叶野拉着披着帷幕的殷玄，旁若无人地经过他身边，即将踏出雅间门口时，赵凌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悠然开口：
“叶师兄，你不在意我这个天阳峰少峰主，毕竟，我也确实管不到你头上……”
他顿了顿，看着叶野脚步丝毫未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明显的恶意，缓缓吐出最关键的一句：
“……但是，我可是奉了圣子殿下的命令来的。”
“圣子殿下听说叶师兄五年来首次踏出圣地，以为您终于重振旗鼓，欲要重拾昔日锋芒，特遣我前来……”赵凌的声音刻意拖长，“……‘慰问’。”
叶野拉着殷玄的手，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殷玄被叶野牵着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了一分，那是一种并非恐惧、而是骤然绷紧的、如同弓弦拉满般的戒备与……冰冷彻骨的厌恶。
殷玄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圣子殿下？
那个高高在上、如同云端神只般的存在？
那个只看他一眼，就让他害怕的……人。
他……怎么会关注叶师兄？
赵凌看着叶野停下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从容笃定。
搬出圣子林烬霄，果然有效。
在玄天圣地内，让叶野有所顾忌的，除了那几位峰主，主峰的长老以及圣主，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圣子殿下了。
“师兄，”赵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又暗藏锋芒，“圣子殿下心系圣地英才，尤其对师兄您……这五年的沉寂，殿下亦是时常惋惜。”
“如今得知师兄下山，甚是欣慰，殿下虽然自己不便前来，但特地派遣我与师兄一叙，送上薄礼，聊表心意。”
他手腕一翻，一个小匣子出现在掌心。
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中央镶嵌着一枚小小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徽记——正是圣子林烬霄独有的标识。
这徽记一出现，雅间内残留的血腥气仿佛都被那无形的威压驱散了几分。
地上哀嚎的赵峰和角落重伤的随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敬畏！
叶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赵凌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叶野既然是玄天圣地的人，就不敢公然违抗来自圣子的“慰问”。
果然，叶野动了。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方才还握刀断腿削指的手，动作平稳地……接过了那个玉匣。
指尖触碰到寒玉的瞬间，一股霸道灼热的火系灵力顺着匣子汹涌袭来，仿佛带着圣子本人的意志，要将他这只“污秽”的手灼伤。
叶野的手掌纹丝不动，甚至连指尖都未曾颤抖一下，那汹涌的火力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深沉、更阴冷的力量瞬间吞噬、湮灭。
“谢殿下……赏赐。”他将玉匣随意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然后看向赵凌，“回圣地之后，我自会面见圣子殿下，至于与少峰主你，已无话可说。”
然后，他重新拉起殷玄的手，不再看赵凌一眼：“走吧。”
他拉着殷玄，径直穿过门口噤若寒蝉的酒楼管事，走向柜台结账，甚至多付了一些作为损坏雅间门板的赔偿。
赵凌站在原地，看着叶野和殷玄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阴鸷。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赵峰和两个重伤的随从，眼神冰冷。
“丢人现眼的东西。”